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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台上乱成一锅粥,我的内心世界却比这现实中早已失控的人群,更加地混乱不堪。像是一种对桎梏的打破,又像是一种对自我的否定,我终于艰难地开口问道:“王瑜,究竟你和林裳,是什么关系?你们,曾经做过情侣,对吗”
也许王瑜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也许是他回答了,而神魂出窍的我完全忽略了进入耳中的全部声音。
像是跳入寒江,一股死亡的寒意,逐次顺着双脚、小腿、膝盖、大腿向上淹没,直至我最顶处的一根头发。因为我的拖延,因为我视而不见的走神,文惜在聚成了团的强壮男人们拥挤推搡下,像是围棋棋盘上落下的一根比棋子轻飘太多的翎羽,微风吹过,棋子悍然不动,翎羽却晃晃悠悠,很快向棋盘的边缘浮去。
再一次迈步向前的我终于晚了一步,在不确定是否由我发出的惊恐呼喊中,文惜羸弱的身影微微一晃,双臂在半空划了个柔滑的弧线。接着,她整个人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从两米高处突然跌下,迅速消失在主席台下攒动的人幕之后!
“文惜!”我忘却一切地大吼一声,然而已然错过时机的我毕竟没能及时赶到文惜坠落之处。主席台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我像是一只泥石流中徒劳钻地的鼹鼠,穿行在黑压压的淤泥当中,不见天日。
尽管文惜怀着的不是我的孩子,但此刻的我却比一个名副其实的准爸爸更加急火攻心。我忽而有种不甚真实的预感,我对文惜的感情,今时今日,像是一个早已熄灭的火堆,却在一个星火闪过的瞬间,余烬里深藏着的一颗火苗的种子,再次赋予了整个火堆,以光辉明亮的回光返照。
这炽烈的光,我情愿它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一朵仍然艳丽绽放着的花朵。如果为曾经的爱,填埋最后一捧坟冢上的泥土,我的双手,此时已然掘入了潮湿温润的地面
猛推开拦在面前的最后一人,惊魂失控的我逼着自己,做好坚强面对倒在血泊中凄美微笑的文惜的心理准备。然而错愕并令人无比惊喜的是,文惜并没有跌落在坚硬的水泥地面!
剧烈的心跳颤动中,我渐渐露出了感动的微笑。
那用自己舒展开来的身体,像一块海绵软垫般保护了文惜的女人,是那个曾经像个善良的大姐姐,全心全意保护我、全心全意保护我和文惜之间爱情的,向梦。
窗明几净的急救观察室,天蓝色的窗帘肃穆地垂着,消毒水的味道有些浓重。
我坐在文惜的病床边,我的两只手,花瓣包裹着花蕊般紧紧握着文惜伸出被单的手掌,而她的手指,也紧紧地扣在我的指间。我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思考,也许这就是一个无比自然、却生疏太久的动作。
手指相碰一瞬,我忽然觉得,仿佛和文惜的爱恨情仇、千言万语,都像是互相接触的正负电容器的电级,火花跳动之后,一切都变得平和、变得均匀。我们之间,再没了矫揉造作的恨,剩下的,是最最纯净、却又即将彻底永别的爱。
胎心检测仪滴滴滴地鸣响着,那是文惜肚子里的小生命,对这个世界细小但郑重的宣告。他,或她,真的很坚强、很勇敢,在文惜那瘦弱,又饱受摧残的身体里,像一颗发了芽的种子,蕴藏着奇妙而感人的,生命的力量。
文惜的脸上戴着硕大的氧气面罩,随着她的呼吸,一阵阵的水雾浸润了面罩的口鼻处。模糊了的五官中,只剩下两只漆黑柔美的眸子,用太久、太久,久到早已被我遗忘了的,充满浓烈爱意的目光,像是要将我溺死般,眨都不眨一下地凝望着我。
为避免药物对胎儿的可能的潜在伤害,文惜坚持只吸氧、不用药。医生尊重了准妈妈的意见,但也直言劝告:如果脏腑受伤,得不到药物的治疗,发生内出血情况她和小小的胎儿,未必全都能活,甚至,全不能活。
文惜一双美妙的眼睛轻轻眨了眨,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声音隔着面罩有些不真切:“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医生护士暂时离开,急救观察室便忽然显得有些空旷。
站得距离病床有些远的向梦,在许久的寂然后突然抽泣了一声。我抬头看她,只见她正用手背擦拭着眼角,嘴角却泛起微笑说道:“我宁愿相信自己的记忆是噩梦里的幻影,你们两个,从前就是这样,绕了一个大圈子到了现在,还不是这般要好?”
文惜笑了,很久没有这样轻松畅快地笑了她弯弯的眼眸瞬间刺穿了我全部的心理防线,而我终于再难掩抑无尽的伤痛,像个委屈的孩子,趴在文惜的身边,很快用泪水湿透了我们紧紧相握的手。
“唉”向梦深深叹了口气,道,“文惜,你的爸妈正从成都赶来,王瑜他,可能很快也要到了你们两个,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文惜的眉头忽然紧紧蹙起,手心里,她的手指将我的手指扣得更紧了。
向梦忽然在泪光中绽放微笑,走向我,伸手分别握住了我和文惜的手腕,给了我们坚定的力量。她对我说:“就趁现在,再抱抱她吧这个周末,她就永远是别人的妻子了,唉,以后就永远跟你分道扬镳了到了现在,没什么是放不下的啦,不是吗?我到门口给你们放哨,呵呵,别太投入啦!”
向梦梨花带雨地离开观察室,咔哒轻声关上了房门。
再抱抱她吧,这个周末,她就永远是别人的妻子了比起生离死别,我想,活生生地给两个人之间竖起一道无限高、无限长的玻璃墙,无论从各个方向都无法绕过,永远都只能看到对面的景象,而再也不能身临其境地,感知对面的美好。
也许这才是诀别的真正所指。
文惜很听话地任由我拉起了她的手,贴向我吻向她手心的嘴唇我在她手心里亲了一亲,而后将她的手扣在我的脸上,用自己的手心紧紧按住。曾几何时,我早已习惯每晚,将自己的脸庞缩在文惜软嫩温暖的手心里而我又有多久,未曾睡过那样一个安稳的觉了?
文惜的微笑,先是舒展的眉毛渐渐并拢,而后是弯弯的眼睛缩成了椭圆,最后,轻扬的嘴角耷拉下来,最终变成了一副楚楚可怜的苦相。氧气面罩里她呜呜说道:“陆鸣我们都听向梦姐的话,我们再拥抱一次好不好?这个拥抱以后,咱俩可真的没有机会、也不可以再这样拥抱了”
文惜的拇指一个劲地擦拭我眼角的泪,我的眼眶却是越擦越模糊了。文惜终于放弃了擦拭,而是用手心热烈地拂过我脸庞上每一寸起伏,那每一寸里,都镌刻着有关她的印记,那难以磨灭的起伏。
我终于轻轻站起,带着微笑伸展了双臂,说道:“浮海泛起爱恨,这世间,难逃避命运”
然而我的手肘还未来得及绕过文惜的发丝,房门突然当当当急促地连响三下!
那是向梦的警示!
我像触电般猛然向后跳出,终于没能和文惜完成最后一次的拥抱。于是,早已被我和她各自忘却的上一次拥抱,便使这“最后一次”的刻骨铭心,变成了遥不可及的绝望。
手指离开文惜身体的最后一瞬,她发梢上沾湿的泪水,似乎甩进了我的眼眶于是我们的伤悲融为一体,我们的故事,却在这一秒钟划过后,永远地结束了。
像是被人撞开般大张的门框,框着王瑜带着野兽般浑浊呼吸的身子,他的额头上有一块明显的红肿,他的目光在我和文惜的脸上游移不定。然而当我还在猜测,他是否瞧见我和文惜的亲近时,他几大步上前,坐在了我适才坐着的床边,牵起了我适才刚刚放下的文惜的手。
然而王瑜的目光,望向的并不是文惜憔悴的脸庞,而是混乱脚步声渐渐接近的房门。
当一对头发灰白的中年夫妇冲进观察室,王瑜像个被导演喊出“a”开机命令的演员,精确而迅速地做出满面心痛关切的神色。然而射向文惜一双泪眼的目光,却像是两柄寒光出鞘的冰剑!
第185章人就是贱()
文惜的母亲与我想象的相差不多,而她的父亲,却比我想象中要瘦小许多。二人均是两鬓斑白,但衣着和外表,彰显出他们久处官场后的镇定与淡然,那种很容易在人群中出类拔萃的气质。
文惜父亲脸上满是忧心忡忡的担心,面相却慈爱和善。他说话的声音几乎立刻将我的思绪拉回那个文惜遭受家暴的夜晚。我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将那个记忆中粗暴混账的魔鬼形象,和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比对、挂钩。
文惜听见父母的声音,扭头看向他们,轻轻唤了一声:“爸、妈。”
文母扑向病床上的女儿,泪水立时潺潺流下。文父却在床尾站定,一双骨骼上缠绕着青筋的手背按在了护栏上。王瑜忽作从迷顿中清醒样,猛地站起,语气恍惚喊道:“爸妈小惜她并没有摔在地上,情况不严重,孩子也无恙,你们可别太担心了。”
文父嘴张了张,却又在沉默中轻轻点了点头。
而这一声“爸妈”,再次如同锈迹斑斑的匕首,用极慢的速度,从我的耳廓扎进了大脑。我脸上想必是铁青一片,但内心里竟有些发笑,这对中年夫妇,竟然是我曾经意愿和想象中的岳父岳母。只是,看看眼前的王瑜吧,成熟果敢、衣着光鲜,而我,看起来几乎就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大学毕业生,全身上下的行头,就连林裳送我的腕表,恐怕也平凡到几乎像是一粒尘埃,飘落进了沙漠,那样的毫无轻重。
自始至终,文惜的父母亲没有向我看过一眼。仿佛我就是个隐形的人,却带着满身上下,只有自己看得到的累累伤痕。
“小王,你的额头怎么撞到了吗?”文母婆娑的泪眼关注地瞧着自己的准女婿。
王瑜顿了一顿,而他接下来说出的话,在震惊之余,让我对他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
“妈我没事,就是护着小惜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
文母听闻立即起身,隔着病床,伸手轻柔地抚了抚王瑜的额角,心疼的神色,仿佛怜爱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而我在惊愕中张大了嘴巴,视线在短暂的失神中无意识地平移,仿佛有种吸引力般,我看到了观察室门外,和我同样目光的向梦。向梦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没有比她更加寞落的失望了。
“小王”文父清了清嗓子,红着眼睛,嗓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有你护着小惜,这孩子,我们就能放心很多啦。你要不要去找外科大夫,看看头上的伤?”
“爸”王瑜摇头,几乎垂泪,“我这点小伤没事的,可是可是我没能保护好小惜、保护好孩子,我让你们失望了。”
“嗨,”文父深深叹息,摆摆手说道,“一家人,不说这些了,只要母子平安,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吗?”
我仰头叹息,世上竟有王瑜这般伪善而又工于表演的男人!他的虚伪或是真实与我无关,我甚至可以用“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词汇形容他的手腕,只是,被他的伪善玩弄于掌中的,却是可悲、可恨,却又让我心如刀绞般可怜的文惜。
我向文惜看去突然像是直视了晴空霹雳般,两只眼球刺痛到无法形容。只见文惜在床上撇过了脑袋,两包满盈了的眼泪夺眶而出,只是她那黑亮的眸子,带着乞求的目光,看向的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