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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漂亮女人-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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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小圈细看这间房的角角落落,然而就连每一个抽屉和柜子的犄角旮旯,都干净地就算让处女座、又患有深度洁癖的人来挑毛拣刺,也找不出半点尘泥。

    然而我终于瞧出了一点端倪。

    那高低联合式衣柜的矮柜面上,方方正正地有一块颜色较周围鲜艳不多、但又着实不同的区域。我抱来纸箱轻轻举起盖在其上,我想,这里一定长年累月地,搁置过一个长方体小木箱!

    房东夫妇带走的小木箱里,究竟装着些什么?这和林裳又有何关联?

    如果我的故事被写成一部,那么可笑的是,言情竟然在此时成了悬疑。既然这样,我便子承父业,学学我那协警老爸破案的本领

    我沿着顶楼向下,挨家挨户地敲响了门。邻居中我熟识的并不多,在加留守在此间院子的多半是耳聋眼昏的老人,说的又是各地浓重的方言,沟通起来着实费劲。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用了将近一个中午外加一个下午的时间,遍访了整个家属院里所有能够拜访到的老人,拼图游戏般组合起他们七零八落的记忆碎片,好像是找到了八部四十二章经中寥寥三四本,却硬将那残缺不全的碎羊皮缝合成了一片到处漏光的、让盗墓贼看一眼就能猴急气死的藏宝图。

    尽管信息不全,甚至已有的信息也存在可能的大量谬误。但经过分析遴选,我约莫着作出了这样一个毫无润色、没头没脑的故事:

    1971年左右,也许很左、也许很右。时任海青工具厂工人的艾兴军、张漾夫妇诞下一子,取名仲泽。此子生得漂亮,长得健壮,父亲母宠、人见人爱。于是徒长了副好看的皮囊,却是不攻学业、不思进取。1988年待业在家,正赶上改革开放于江浙地带掀起的第二波浪潮,拉帮结伙,十几个半大小子以“乘改革之东风、冲开放之浪潮”为名,说是游历、工作,实则游山、玩水。

    一年不到,盘缠用完,十几个半大小子恋恋不舍地离那“花柳繁华地、富贵温柔乡”的江南而返,尽管乐不思蜀,也都先后回到了巴蜀之怀抱。

    偏偏那艾仲泽年轻气盛,空有满腔壮志却无半点本事,又爱脸面得紧,别人回家是回家,他回家那叫认输。艾仲泽在浙江杭州扑腾一阵,实难混得下去,又放不下这张脸面回家向爹娘低头,于是勒紧了裤腰带,把个膀大腰圆的壮小伙都饿成了面条模样。

    几乎沦为乞丐的艾仲泽,也不知是后世造了孽,还是前世修了福,毕竟模样不凡,虽是人瘦不少,却越发俊朗了。那间小小的包子铺里,貌不及天仙却也胜却天下无数的“赛西施”,像那周星的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的情节,施舍了扮作乞丐的唐伯虎两个馒头般,赠给了她眼中卓尔不群的艾仲泽两个刚出锅的、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梅干菜包。

    包子让艾仲泽爱不释口,蒸包子的“赛西施”更是让他魂不守舍。流浪者很快成了小伙计,小伙计很快成了小老板。终于有个夜晚,眉梢传情、眼角递爱的两人窝在了小小包子铺里小小的床铺中,蜜里调油、云中孕雨,常年赶在最早一波食客前来早点之前便蒸好整屉包子的小小包子铺,破天荒地歇了一个整天的业。

    眼比天高的艾仲泽迷失在了“赛西施”的美貌中,待到“赛西施”诞下女儿,他这才意识到,和家境贫寒的“赛西施”结为了露水夫妻,对于“心怀大志”的他来说,无疑是陷入了一种无力回天的境地。破罐破摔的他,沉迷于喝酒赌博当中麻痹自己的雄心壮志,很快败光了“赛西施”存下的全部家当,就连小小的包子铺,也不得不低价转让。

    艾仲泽终归有些良知,不忍小小的女儿跟着他吃糠咽菜,于是带着包子铺换来的仅剩下的盘缠、带着“赛西施”、带着五岁的女儿“清心”,1995年,艾仲泽一家三口,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成都,回到了海青工具厂的艾兴军、张漾夫妇家。艾兴军、张漾见儿子回来,高兴自不必说,又见儿子带回如花似玉的儿媳和乖巧可爱的孙女,哪里还有半分责怪。艾兴军还疏通关系,求厂里领导给艾仲泽安排了工作。如此,尘归尘土归土,艾仲泽飘零的日子终于算是告一段落。

    艾仲泽摧眉折腰地进厂工作,虽收入不多但胜在稳定,再加父母贴补,吃住不愁、“赛西施”踏实肯干,一个五口之家其乐融融,对了,还有一只如玉般洁白的母猫儿,被小女孩艾清心取名叫“豆豆”

    当时那海青工具厂家属院里的邻居,无不爱那个比豆豆猫更伶俐乖巧的艾清心。小小的艾清心,也终于告别了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爷爷奶奶疼、爸爸妈妈爱,过得像个小神仙般自由自在。许多人都曾见过,时常的入夜时分,艾清心抱着豆豆猫,坐在院子里圆形花池中,吹奏些不成曲调、但又令她乐在其中的口琴曲。

    然而好景不长,艾仲泽工作一段时间后,渐渐发觉,当年和他一同下江南的伙伴们,早已各自发展,纷纷被提拔为海青工具厂的中层干部。唯有他一个,错过了黄金般的、本该用于积累进步的六年。再加厂里干部岗位早已人满为患,除非领导层里有人退休,否则根本没有任何晋升的机会。

    于是六年的时间差,被生生地扩张成了十年以上的距离。

    眼瞅同龄的玩伴个个高官厚禄、趾高气扬,当年只把自己当那立于鸡群的鹤的艾仲泽,感到了一种,比之离开杭州返回成都时,更加彻底的绝望。

    但这单纯的绝望中,很快掺杂进一种令他更加混乱的心绪。那是艾仲泽当年的高中同学,那个家境殷实、父亲经营着一整间不亚于海青工具厂规模的化工厂的、两边脸蛋各自漂亮却因毫不对称而丑陋至极的、早就恋他爱他纠缠他的于娜,得知他复回成都后,向他发出的炽烈而磅礴的爱意

第179章寻找林裳() 
这个早被时间抹去一切痕迹、唯在暮年的老人们微弱的记忆中停留着的,沧海桑田般的故事,追溯到的最早的时间,竟然已是近半个世纪前。我无法判定这其中是真是假、是真是幻。我宁愿相信,这是老人们不那么准确的记忆,在时间长河的冲洗下出现的偏差。但我又只能相信,尽管这些记忆微若游丝,像是只剩一格的手机信号,但毕竟有了这一格的信号,回忆便像是得到了信号基站的三角定位,清晰而准确。数十种回忆的指向聚焦中,“艾清心”的故事,便如同根根毛笔划过后的画纸,一副轮廓模糊但色块分明的水墨画渐渐墨干形定。

    约莫1997年至世纪之交,足足三年,艾仲泽都在犹豫、纠结和惶恐中度过。他非常清楚,于娜可以为他付出全部,甚至,于娜的家庭为了给于娜一个令她满意的归宿,同样愿意倾尽所有。他开始极其隐秘地约会于娜,渐渐地被金钱和权力的魅力所蛊惑、所吸引,即使他始终强烈地排斥着于娜的外表。

    但同时,艾仲泽面对妻女之时,铺天盖地的犯罪感,和欲盖弥彰的自责感交织繁杂,像一个黑色的口袋将他紧紧地束缚,无法喘息空气、无法看清外界。自己越来越阴暗的内心角落里,酝酿着越来越强烈的躁动的力量,像是密集聚拢的乌云,只差一个电闪雷鸣,便会天昏地暗。

    然而再迟的闪电,也终有划破天际,震响琼宇的时刻。海青工具厂家属院中,偶然地,有人见到艾仲泽私下同于娜约会。并且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口口相传的捕风捉影,渐渐被越来越多人的亲眼所见所证实。

    纸里包不住火,冲突一触即发。

    然而冲突的双方,并不是艾仲泽和他的原配妻子“赛西施”,而是艾仲泽和他的父母:艾兴军、张漾。和自己儿子几乎水深火热般的已然搁于明面的矛盾,令艾兴军大发雷霆,以从没有过的暴怒,甚至出手殴打了自己的儿子,这才当头棒喝,制止了艾仲泽和于娜的进一步接触。

    可怜的“赛西施”,心知自己丈夫灵魂深处需要的东西,是她无法提供的。但她没有斥责、没有哭闹,更没有划出严格的底线、提出苛刻的要求,甚至,在家庭中表现地,比之前的她更加贤良淑德。

    那时七八岁大的艾清心,对父母之间的事似懂非懂,然而见到她的邻里,多多少少觉得,这个曾经纯真乐天的小女孩,眼睛里,似乎就此有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哀愁。

    至于2000年,“赛西施”和艾清心在海青工具厂突然消失的深层次原因,便没有人能够给我一个清楚的解释了。也许那一年里,艾家里发生过不为人知的天翻地覆,只是,那令艾兴军张漾夫妇羞于启齿的家丑,如何能让外人得知

    后来,艾仲泽从海青工具厂辞职,和与于娜成亲,几乎发生在同一时刻。再后来,艾仲泽名义上是娶了于娜,事实上却是搬到于家生活,几乎等同于入赘。邻里的老人中,没有一个跟我说起过艾仲泽带着于娜和艾思彤回到海青工具厂的情形,可想而知,艾思彤这个孙女,小时候跟自己爷爷奶奶相处的时间,少得几乎相当于零。

    艾兴军张漾夫妇相依为命直至退休,曾经那个幸福和美的五口之家,终于只剩下两个老人,和一只猫儿。至于那个常常抱着豆豆猫,在家属院花池子里吹奏着清脆儿歌的艾清心,再也没有人见过了。

    离开了最后一位留守老人的家,我再也难以抑制狂涌而至的抽烟欲望,用颤抖的火苗并排点燃两支烟,将那罪恶却又难舍的尼古丁深深吸进血液和神经的深处。

    我最先想到的是,我需要去证实,林裳是否就是艾清心。

    但还需要证实吗?我和林裳相识后,她的种种表现:叫喵妹儿为“豆豆”、对老屋子非同寻常地熟悉、时常流露出的对老屋子的感情、月光下在花池中吹奏的那些小调动画片的主题曲、我提及艾仲泽时她的怒不可遏。再加上,她神秘而古怪的性格、她讲述的小时候跟随妈妈辛苦做小生意的经历、在敬老院时艾兴军张漾夫妇看到她后异常的表现太多了、太多了,我不需要更多的证据和理由,此时的我完全相信,林裳,就是艾仲泽的亲生女儿,被他爱怜却又被他抛弃的艾清心!

    但我很难接受,真的很难接受,在这短短的大半天里,我对林裳的认识,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让我爱恋、垂怜、依赖,又让我感慨、忧伤、同情,更让我迷离、困惑、难以琢磨。

    恍惚间,我竟然下意识地走到了那圆形的花池边,此时的花池中泥土湿润、花红草青,一些人工种植的,品种各异的月季花争奇斗艳地盛放着。我却痴痴地看着花池中央,回忆着我和林裳相识不久后,那个我请她喝啤酒、她为我吹奏口琴的洒着月光朦胧的夜晚,不觉黯然神伤,一阵阵凄楚悲绝的感伤像是一把把尖锐的刀子,又像是一条条光滑的小蛇,在我的身体里四面游走,痛传遍了我的全身,刀和蛇却像是迷失了各自的方向,无法从我的身体里冲出。

    林裳那柔软而又纤细的身子,究竟承受过尘世间怎样深刻的悲伤?她那善良而又坚强的心,究竟感受过多少人生里惨淡的悲凉?

    我不知道,可能这诺大的海青工具厂里也不会再有人知道,林裳和她的妈妈,在离开海青工具厂后的十几年里,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我也不知道,她们母女二人是如何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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