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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十七暗笑不已。
“我还以为舅母既然恼了那朱算子,对于店家提议降价之事,会嗤之以鼻呢?”
关山月道:“恼归恼,那是对人。但我为何要跟银子过不去?再者说了,惹了一肚子气,再不讨点儿什么回来,岂不是赔大了?”
颜十七掩嘴低笑,若非在外面,她肯定要放声大笑了。
舅母还真是商人本色啊!
不过,这种不吃亏的性子,她还真是喜欢得紧呢!
“你真的会双笔写字?”
响在身后的是一个女声,听在耳中,有些有气无力。
颜十七看向关山月,这一次,她可不敢轻举妄动了。
关山月刚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瘦的如同骷髅一般的单薄身影。
不远处,牛大庆去而复返,搓着手,一脸愁苦的站在那儿,解释道:“这是内人!”
然后又对那女子道:“蜀葵,不得无礼!”
颜十七打了个激灵,“蜀葵”这个名字,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颜十七缓缓转身,就对上了一双深陷而空洞的眼睛。
脸因为瘦削,而显得颧骨很高。
唇失红润,显得无华。
蜀葵呆板的福身行礼,“十七小姐!请问你真的会双手同时写字吗?”
“我们家槿儿会也好,不会也罢,都不关老板娘什么事吧?”关山月抢着回答道。
牛大庆走过来,扶住蜀葵摇摇欲坠的身体,叹口气道:“两位贵客见谅,内人因为故人离去而大受刺激,一直都缠绵病榻。”
颜十七拧眉,“你们所说的故人也会双笔写字?”
关山月嘟囔,“怎么就那么多故人!”
牛大庆冲着颜十七点点头。
颜十七接触到蜀葵盯着她的一瞬不瞬的死水般的眼神,不觉眉头大皱,“据我所知,会双笔写字的人似乎不多,而当今太子妃就是其中之一,别人就不得而知了。你们所说的故人是太子妃吗?”
她终归还是忍无可忍的说出了这个盘绕在心中很久的疑问。
很多人都说双手写字,包括那首《暮阳残雪》,好像都是太子妃专有。
却偏偏暗地里还有一伙人,以赵翀为首,却又认定那些是杜锦瑟擅长的。
据说,太子妃和杜锦瑟还是姐妹。
姐妹共侍一夫,本就不寻常。
两人还会相同的技艺,那太子究竟是什么嗜好啊?
关键的,那太子妃心得有多大,才能容下一个跟自己有同样才华的人?
因为抗拒着杜锦瑟的缘故,颜十七很多事情都不愿意多想。
可是她不想,却并不代表能逃避的了。
如果好不容易出一趟门,都绕不开杜锦瑟的话,那她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是的!她当然知道这个蜀葵所指之人是杜锦瑟,却故意的偏偏提到太子妃。
关山月道:“太子妃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
蜀葵那看着干涩的眼睛里就突然涌出了眼泪。
牛大庆看了看四周,“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二位请跟我来!”
颜十七木然的站着。
关山月一把抓住她微凉的小手,“别怕!且走且看!”
“好!”颜十七应声,“他们若是过分,咱就让他们血本无归。”
关山月扯动唇角,“嗯!不错!学的还挺快!”
颜十七扭头问报晓,“从前跟着赵大人,可曾来过这锦祥坊?”
这话并没有避着关山月问。
报晓去而复返,她早已经对关山月给出了解释,那就是用惯了这丫头,便让颜如松出面把人给买了下来。
报晓摇摇头,“奴婢从前很少在京城呆着。”
颜十七便做出了判断,或许这锦祥坊跟赵翀没有什么关系。
毕竟,朱算子并非赵翀麾下的人。
那么赵翀的朋友应该也不是吧!
原以为带她们去的是雅间,没想到却是去了他们的起居处。
分内外两间。
外间很是宽敞,摆有茶几鼓凳。
窗前摆放着一张书桌,上有笔墨纸砚,似是处理账本书写来往信函的所在。
这样的布置原是再平常不过。
唯一令人称奇的则是书桌旁的一张案几,本该摆一张琴,上面却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碗。
且碗的摆放也并非杂乱无序。
颜十七看的有些呆愣。
蜀葵悄悄的走到颜十七身边,“十七小姐可想知道这些碗是做什么的?”
颜十七不说话。
关山月走过来,盯着那些碗瞅了一眼,“从材质到做工上来看,这些碗都极普通。”
颜十七失笑,她这舅母还真是商人的眼光啊!
扭头看向蜀葵,开口道:“我曾听闻,世上有一种乐曲,不是吹拉弹唱出来的,而是敲击出来的。看这碗的摆设,莫非老板娘会碗乐?”
蜀葵倒吸了口气,“你真的知道?”
颜十七笑笑,“你真的会?”
蜀葵用力咽了口唾沫,“蜀葵不敢贪十七小姐的便宜,若是十七小姐能给蜀葵展示一下双笔写字,那么蜀葵就为十七小姐表演这碗乐如何?”
关山月抢着道:“不如何!我们今儿来,是要买首饰的!买完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
这是摆明了他们的行为是在浪费她的时间。
牛大庆陪着笑,“若是十七小姐能满足内人的要求,今日两位相中之首饰,本店全部免费赠送。”
关山月挑眉,“掌柜的能自己做主?不用请示主家?”
牛大庆看了眼蜀葵,“我们就是主家!”
“爽快!”关山月看向颜十七,“我没有要说的了!”
蜀葵却已经走到了案几后面,落座,执起两根木箸,抬手就要敲下去。
“慢着!”颜十七喊道。
蜀葵抬眼,看过来,“十七小姐想说什么?”
颜十七道:“老板娘既然听说过我在莒州的事情,那应该也听说了,我学东西很快的。你现在在我面前表演,就不怕我学了去吗?”
蜀葵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松动,扯出了一丝笑来,“我会的东西都是从别处学来的,又怎会怕别人学了去?不让人家学,如何能传承?这是家主曾经说过的话!”
颜十七一怔,“令家主倒是豁达!”
蜀葵面露戚然,双手齐动,清脆的碰击声便传了出来。
木箸在大小碗上流动,或快或慢。
明明是单个的音节,组合在一起,却真的流泻出乐曲来。
关山月看的目瞪口呆。
反观颜十七,抿着唇,却是一脸的平静。
乐曲不是很长,蜀葵敲击出来,倒也娴熟。只是因为体力不支,放下木箸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微喘了起来。
关山月啧啧称赞,“没想到这普普通通的碗,居然也能发出这么美妙的声音来。”
因着蜀葵这难得一见的才艺,关山月心中的那点儿芥蒂也荡然无存了。
她对于有才能的女子,从来都是恭敬有加的,就像对待阚雪净,因为佩服其才华,才会肃然起敬。
颜十七二话没说,径直走到了书桌前。
牛大庆很有眼色的抢过去磨墨。
报晓扑了两张宣纸在桌上。
蜀葵跌跌撞撞的挪过来,手扶在桌沿上,眼睛不看颜十七的脸,只是紧紧的盯在颜十七的双手上。
关山月也凑了过来。
对于,颜十七的双手写字,她也只是听高颛高颂说过,却并没有亲见。
还说要学会一手画圆一手画方,才能做到双手齐动。
可惜,那俩小子练了这么多天,却始终做不到。
颜十七双手握笔,毫不迟疑的挥毫,两张宣纸上各落下了两个大字:妙手,佳音。
一楷一行。
关山月喜笑颜开,“槿儿,你真是太厉害了!”
颜十七勾唇一笑,“是老板娘的碗乐厉害。”
搁笔,抬眸看去,入眼的却是蜀葵摇摇欲坠的样子。
颜十七拧眉,“你没事吧?既是身体不适,就该好好养着。否则,拖着一具病体,能干什么事?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身体是自己的,你若自己都不疼惜,能指望谁?你们夫妻俩拥有这么一家银楼,银钱上自然是不缺的。你若身子垮了,活着,他顾念你两分。一旦撒手西去,新人会立马进门的,谁还记着你是谁?”
蜀葵泪流满面,哆嗦着嘴唇,却是一个字说不出来。
关山月赶紧过去,把颜十七拉到身边,“槿儿,少说两句!真不知你这热心肠随谁!你自是一番好意,可人家未必领情啊!没准听在人家的耳中,却是你在诅咒呢!”
颜十七就生出了无力感,“好吧!是我多管闲事了!”然后转向牛大庆,“牛掌柜也别怪我说狠了。老板娘若是这样子病下去,怕是命不久矣。”
牛大庆抱拳行礼,“十七小姐古道热肠,我们夫妻感激不尽。二位尽管去选首饰吧!”
“别走!”蜀葵突然冲了过来。
一个病弱的人,突然爆发出这样的速度,很是惊人。
关山月的第一反应就是将颜十七挡在身后。
报晓和露浓也都靠了过来。
“舅母,她不会伤害我的!”颜十七说着,从人墙中钻了出去。
那么凄厉的声音,莫名的在她的心上划下涟漪。
蜀葵擦一把眼泪,扑通跪倒在地。
“主子,真的是你吗?是你在天显灵了吗?”
颜十七唬了一跳,往旁边移了两步,“地上凉!你赶紧起来!”
蜀葵非但不起,还跪着爬到了她脚边,拽着她的裙摆,抬起泪脸。“主子,你带奴婢走吧!”
颜十七一阵心酸,顿时眼睛就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主子!”
蜀葵摇头,泪珠纷飞,“你若不是,为何会写出一模一样的的字来?”
颜十七咬唇,“那是因为我曾经临摹过太子妃的字体。”
“不要提那三个字!她不配!”蜀葵嘶吼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气息紊乱。仿佛喘了上一口,下一口就会断掉。
“哪三个字?”颜十七缓缓的蹲下身来。
“那不是------太子妃的字!不是!”蜀葵恶狠狠的说着。
“那是谁的字体?”颜十七咄咄逼问,“既然不是太子妃的,为何要按在太子妃身上?”
“蜀葵!”牛大庆大步跨过来,“太子妃也是你能编排的吗?你累了!我抱你进去歇着吧!”
“不------”蜀葵只喊出了一个字,就瘫软在了牛大庆的怀里。
“报晓!”颜十七起身,“让店里的小伙计去请大夫来吧!”
牛大庆抱起蜀葵,冲着颜十七投过去感激的一目,便抬脚去了内室。
颜十七怔楞了一下。
直到关山月的手轻拍在她肩头,还有些茫然,“我是谁?”
关山月用力攥着她的小手,“槿儿,你就是你!帝师高鸿的外孙女,百年世家颜府的十七小姐。”
颜十七甩甩头,长长的吐出了口气,“世间女子,多是为了男子而以身相殉。还是第一次见,为了自己的主子这般想不开的。”
关山月也叹气,“是啊!也是个可怜人!但这份至忠至诚,也实属难得了。算了,今日这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