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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对错是非难细辨(2)()
程在天飞快赶到证道院,但见湛观仍是盘膝坐地,口诵佛经,脸上神色如故。
程在天心间暖意骤升,情不自禁地道:“湛观大师!晚辈今日便要动身归家,在家母眼前身边尽孝。山长水远,不知何时能再聆听大师教诲。”湛观并不答话,反问道:“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程在天笑了,瞬即答道:“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湛观听了,更是大笑不止。
原来,三国时的钟会寻访名士嵇康,嵇康旁若无人,对钟会始终不予理睬,等到钟会走时才问了一句:“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答的便是这句:“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程在天自幼读书,湛观老而博物,因此两人都读过《世说新语》,自然也都晓得这个典故了。而这简简单单的一问一答之后,两人都打心底里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意味,程在天敬佩湛观之博物,湛观也惊叹程在天之有识。
湛观笑完,对程在天道:“小兄弟来见贫僧,有何指教?”他每次跟程在天谈话,言必称“小施主”,如今却把程在天称作“小兄弟”,更让程在天倍觉亲近。程在天答道:“晚辈是特意来跟大师道一声别的。”
湛观笑道:“走便走了,何必多此一举?”程在天道:“大师对晚辈前有疗伤之恩,后有传经之义,可谓是晚辈天大的恩人。晚辈再怎么报答大师也不为过,何况只是道个别呢!”
湛观笑道:“惭愧,惭愧!世人行事往往各有所图,古今皆然。钟会寻访嵇康,不也是为了笼络后者么?就连贫僧也不能免俗。贫僧教你疗伤之法,同样动机不纯,无非是为了保住少林寺而已。至于传经,则更是方丈的意思,贫僧不过是从中协助,何足挂齿?”程在天道:“像大师、方丈一类人物,就算有所图谋,动机也必然正大,跟那些无耻小人的诡计阴谋迥乎不同。”
湛观低头沉思良久,叹道:“于小兄弟而言,贫僧已无用处,便有图谋,也无力驱使小兄弟了。”程在天道:“大师何出此言?若有事情吩咐,晚辈定必全力为大师办妥。”
湛观笑道:“如此甚好!小兄弟,贫僧的的确确有件事情要吩咐你。”
程在天道:“什么事情?”湛观道:“快快回家去,母子团聚罢,切莫让令慈久等!这件事能办妥么?”程在天原以为他真的有所图谋,不曾想他竟是一无所求,万分感激,双手合十,说道:“多谢大师!晚辈一定办妥!”
湛观让弟子交给程在天一张地图,道:“小兄弟,这是天下各处州县的地图,不论你要去哪儿,尽管照着地图走罢!贫僧最后赠你一句: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孤身上路,事事皆要小心谨慎。”程在天又道了一次谢,才说道:“大师保重!”
禅修方丈带着禅悟、禅了,把程在天送出门外,才一道走进大门。程在天抬起头望了一眼天空。寒冬已近在眼前,但是时暖阳普照,他又有世间第一的纯阳内功护体,因而就算衣衫破损,也并不感到冰凉。他笑了一笑,踏上归途。
下到半山腰时,程在天又看见了那卧在树上的老者。程在天心想:“我要亲手把他葬了,让他入土为安。”便小心翼翼地跃到树下平地,抱起那老者,再一跃回到山腰,往山下慢行。
程在天下到了山脚,却惊觉夏语冰的尸骸不见了!地上除了夏语冰喷出的血外,再也没有一点他的痕迹。
程在天在原地绕了几个圈,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夏语冰没死么?绝无此理!禅修方丈不是说过么?他呼吸、心跳、脉搏皆无,铁定是死了。想来只是有人见他陈尸于此,觉着可怜,把他抬去埋了。”但想是这么想,却仍然心惊肉跳,挖土把那老者下葬后,复又上山,跟禅修方丈报知了这件事。
禅修道:“程少侠不必担心!夏语冰绝无生理,多半是善心人抬到别处安葬了。”程在天道:“晚辈也是这个想法。无论如何,方丈多加小心便是。”这才下山。
他收齐了“船中五老”的尸骸,将其合葬,又一口气走出数里,心头的隐忧还是挥散不去。夏语冰才死不久,怎么尸躯一眨眼就不见了?若说周围有什么善心人路过,也决计不会只看见夏语冰,没有看见五老。总之,夏语冰的生死可疑之甚,叫他无法全然放心。
就这样,他带着三分忧疑,朝西南进发。路途虽远,但他有湛观的地图为参照,路上又勤于问人,走错了及时加以修正,倒也没出大的偏差。
他晓行夜宿地度过了两日两夜,第三天早起又走了一小段路,便走到了合州地界,跟泸州也只隔着一个昌州了。
他心情颇为畅快,心想:“这一次回家倒没有什么波折。”他到春园的路上可谓群盗蜂起、变故丛生,但从少林寺一直走到合州,却是河清海晏,未曾看见什么强人打家劫舍,连江湖争斗也极为罕见。
他自然不会知道,王仙芝、黄巢这两大豪帅在齐鲁之地造反后一呼百应,威震中原,此时大军早已横行江南,再过不了多久,整个大唐都将步入万劫不复之地。
忽的有人叫道:“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快让开,大爷不稀罕!”程在天转身望去,原来是成群的唐门弟子在售卖本门的千机匣,来买的大有其人。
那些千机匣看着至少有五十多个,每个匣子都平摆在方桌上,用纸条一一作了标明。他看那些纸条上写着多种多样的字,“暴雨梨花钉”“洛城飞花”“烽烟迷魂弹”“含沙射影”无一不有。
他暂且停下了双脚,又听一个唐门弟子对面前的乡绅叫道:“你觉着自己还能过多少安乐日子?去年那个姓赵的山贼你忘了么?”另一个弟子也道:“花钱买平安,这一笔买卖你稳赚不赔!”那乡绅犹豫片刻,终于出钱买了四个千机匣,让仆人拿着走了。身后的人见他走了,赶忙挤了上去,生怕晚了什么也买不到。
程在天默默无语,转身离场。众人对唐门的火药暗器如此青睐,看来此地也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太平。他因而想道:“不知道泸州还安宁么?家里情况又如何?”愈发归家心切,倍道而行,还没两个时辰,已回到了泸州。
离家越近,他的心脏也跳得越来越快,到了自家门前,却几乎认不出来。
只见家里大门敞开,门上、墙上都积满了灰尘,像是几十年没清扫过的一样。程在天心神恍惚,慢慢走进门内,但见庭院里的花草纷纷枯死,靠在墙边的还结着蛛网。每一个房间的门都敞开着,里头却空无一物,更别提有什么人了。
偌大的一个程府,此时倒更像是一间阴宅,光是看着便让人毛骨悚然。
程在天中心如醉,还以为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伸出左手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响声和痛感却真切得很,经久不息。他的心里涌出一股无可名状的恐惧,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在这个“家”里多留一刻。
他拔腿就跑,来到邻居于秀才家里,问道:“于先生,请问舍下发生了什么变故?”于秀才斥退身边奴婢,说出一句吓人的话:“你还回来干什么?”
程在天道:“晚辈不回家,能回哪里去?”于秀才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三个月前,西川节度使高大人说你兄弟谋反,派了大军来贵府抓人。有几个姓唐的,说是你的朋友,抗拒官军,都被乱箭射死;令慈和仆人阿恭被官军抓了回去。至于贵府里的物件,官军也是一样不留,能拿走的拿走,拿不走的全都放火烧了。”
程在天登时冒起了万丈怒火,在桌上重重地一拍,叫道:“高骈!你杀了这么多唐门弟兄,又把我娘、阿恭抓走,让我家不像家。要是我找着了你,非得剁碎你不可!”于秀才忙道:“小兄弟,不要声张!你如今是朝廷要犯,要是邻居听见了跑去报官,只怕连累了我一家老小!”
程在天低声道:“好罢!晚辈一介罪人,不敢给先生添麻烦了,告辞。”于秀才道:“小兄弟缺钱么?要是缺钱,不如到我房里拿些再走。”程在天道:“多谢好意,晚辈带足了盘缠,不用劳烦先生了。”
于秀才道:“小兄弟,出去千万小心,不要让官府抓住!万一真的被官府抓住了,千万不要说认识在下。”程在天道:“晚辈明白。”
第162章 对错是非难细辨(3)()
他轻手轻脚出了于家大门,先从地上抓了些烂泥涂到脸上,又打乱头发,故意弄成蓬头垢面的样子,看四周静寂无人,便施展轻功,走了不长不短的一小截路,才找人问高骈的官署所在。连着问了数十个人,却没一个知道的。
他正为此愁闷不已,忽有一位将军模样的人物走到他面前,声若巨雷般问道:“小兄弟,你要找的是高骈高大人么?”
程在天初听“小兄弟”三字时,本来觉得十分亲切,但猛地想起自己成了朝廷要犯,又见那人虎体熊腰,不敢对其掉以轻心,便问道:“请问阁下是?”那人道:“在下梁缵,现为高大人的副将。小兄弟尽管像个花脸猫一样,但穿着却挺讲究,看来也是非富则贵。不知道你是高大人哪位亲友?”
程在天道:“晚辈……晚辈是高大人的远房亲戚。寒舍值钱的东西都被贼寇抢光了,只好来投靠高大人。”梁缵怒道:“什么贼寇如此大胆,竟连你的东西也敢抢?这真是不把高大人放在眼内了。小兄弟,咱们这就去见高大人,让他帮你出气。”
程在天心想:“高骈,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脸上却满带微笑,道:“有劳梁将军带路!”梁缵道:“小兄弟何必客气!我也正要见一见高大人,顺路带你去便是了。”
程在天道:“要走多久才能见到高大人?”梁缵道:“他也在泸州城内,很快就能见到了。你不知道,泸州原本是属东川的,西川节度使管不着。但高大人本事大,正所谓‘能者多劳’,管一管泸州也不算什么。”
程在天一边跟着梁缵,一边想:“这个将官胆子真大,身边一个兵士也不带!要是高骈也跟他一样,那我杀高骈就容易多了。”
走不多时,两人跟一支大军迎面相遇。那支大军旗帜鲜明、浩浩荡荡,只能看见头,看不见尾。为首一人坐在白色宝驹上,华冠丽服、相貌堂堂,正是高骈。程在天又怒又喜,暗想:“高骈,这是天要亡你!”
梁缵见了高骈,浑身一抖,想上前行礼。程在天却骤然一跃,在空中以极快的手法拔剑,落到高骈面前时,长剑早架到了高骈的脖子上。
全军将士惊愕莫名。梁缵稳住军心,让全军把程在天围在正中央,叫道:“小兄弟,你……你到底是什么来头?”程在天道:“高大人也见过在下,不妨让他亲自认一认!”右手握着剑一刻也不松开,左手却把脸上的泥水沾到高骈脸上。
高骈眼睁睁看着自己受辱,却丝毫不敢反抗,等到自己的脸脏臭不堪时,终于认出了程在天。
高骈认出了他,反倒不再颤抖,叫道:“原来是你这犯上作乱的草寇。你哥哥已然伏法,你还不乖乖跪下饶命,还敢挟持本官?”端的是声激气昂。程在天道:“你不提起我哥哥,我倒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