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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挽歌似乎受到了感染,也轻轻勾起唇瓣,略显羞涩的转身先行。
北棠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快步跟上。
帝都风雪之夜,两人绕了大半个皇城,一直到天色破晓,也未曾停下,有商贩挑着担子,推着车子,开始摆起摊位,早点铺子也纷纷卸去木板,开始迎客。
虞挽歌觉得腿脚有些发酸,静静的站在道路中央。
因为天才蒙蒙亮,黑白交汇出一种奇异的灰色,火红的一抹微光,却从远处的屋檐后破空而出,一扫这片灰蒙,变得异常清晰透彻起来。
女子身披白色的狐裘,静立在街头,自有一种由内而外生出的尊贵,仿佛历经岁月沉淀,才终有这般风骨,偶有来往穿梭的商贩和路人,都忍不住回头张望。
北棠妖怔怔的看着凝眸的女子,只觉得外界的喧嚣都从耳边奔驰而过,这世界,没了苍穹,没了沃土,寂静无声,只剩下一个她。
虞挽歌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处露天铺子,店上横支出来的牌匾有些倾斜,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粥’字。
看样子是一所粥铺,再走近几步,瞧见所谓的粥铺,只搭着一个简易的棚子,抵挡着外面的风雪,两盆黑炭在烧着,似乎想增加点温度,却时常被雪星吹的奄奄一息。
老板穿着厚厚的袄衣,围着围裙正在两口大铁锅里搅动着什么,老板娘从里间里端出一摞子小笼,里面尽是冒着热气的包子。
虞挽歌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忽然觉得竟是那般祥和纯粹,也许她们每日为了多赚几个铜板而精打细算,因为可以多买两尺布而沾沾自喜,或许也曾为生活琐事所担忧,可最终依旧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复一日的操劳,却终其一生的简单。
北棠妖揉了揉动的微微有些发红的鼻子,扯着虞挽歌直接坐了进去:“老板,来两碗粥,再来六个肉包!”
“好叻,这就给您端上来~”店家的老板热情的吆喝着,手中的大勺熟练的在铁锅里舀出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未曾洒落一滴。
“婆娘,快来上六个肉包~”老板将粥在两人面前放定,而后用围裙擦了擦手,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却是忍不住失神。
“哎呦,我还没见过你们这么俊的小两口,婆娘,你快来瞧瞧,这姑娘比你上次见的那个什么叶家小姐还美,还有这小哥竟跟那跟那花妖似的多讨喜的一对璧人啊”老板满是惊艳的打量着两人,不忘回头吆喝着。
身材微胖的婆娘端着包子走了出来:“你个老头子,会不会说话,什么叫跟花妖似的”
转头,笑着对虞挽歌和北棠妖道:“我家老头子人实在,不会说话,说的不好听,你们别往心里去。”
老板在一旁嘟囔着:“我哪里说错了么这分明长的跟花妖似的”
虞挽歌轻笑着,那老板却是被老板娘给推搡着带走了:“你个糟老头子,一天尽是胡乱说话,上次要不是因为你胡说,咱们家二狗子能被人打成那样么”
“我那哪是胡说,我说的本来就对,咱们二狗子也比那些个纨绔子弟强”老板倔强的反驳道。
依稀能听见两人的争吵,可在这有些冷清的清晨,却让人感到温暖。
虞挽歌眼底闪过一抹浅笑,也许,无论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都会有什么样的烦恼,你锦衣玉食,所遭受的苦自然也就比平民百姓要多,你身为权贵,所面对的尔虞我诈自然也非小门小户可比。
有时,她会觉得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佛说因果循环,可最终,她所见到的是无辜者枉死,屠戮者称王,善者屈膝,恶者扬头。
可有时,她又会觉得命运是公平的,她所给予你的痛苦,一定是你所能承受的,而你所能承受的痛苦,则决定着你所能拥有的。
北棠妖看着女子唇边的浅笑,不自觉也勾起了唇角。
两人低头开始吃了起来,简单的白粥和肉包,可在这个冒着寒气的冬日显得尤为可口,白粥入口,一股热流便涌进腹中,暖人心田。
老板再次端着两碟小菜有了上来道:“见你们没点小菜,想着你们定是不常来这种地方,给你们加了两个小菜,吃着爽口。”
有些发灰的碗丝毫不显华贵,小菜上还洒着炸开了油的红辣椒,却远比宫中的奢华更让人感到温暖。“多谢。”北棠妖勾唇一笑,看的老板又是一愣,嘀嘀咕咕的转头忙碌起来。
“挽挽,日后我们便像他们一般开个小店,卖些早点可好?”北棠妖轻声道。
虞挽歌微微一愣,笑道:“你是嫌如今的日子不够操劳?这么冷的天气,还不如在被子里多呆上几个时辰。”
北棠妖端着碗,从虞挽歌对面挤到了与她同一张长凳上,一脸赞同的道:“在被子里好,几个时辰可以干好多事呢。”
虞挽歌嗔怒的瞪了他一眼,一抬头,却瞧见正端着碗埋头扒粥,整个头恨不得都伸到碗里去,当即一筷子敲在他头上道:“快吃。”
北棠妖笑的张扬,一双琉璃色的眸子里尽是暖意,轻道:“挽挽,我们何时去你家乡吧。”
虞挽歌微微失神不语,不知想起了什么。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曾轻声问自己?可最终,
吃完后,天色已经大亮,原本点着些灯笼的店家都已经将烛火熄灭,留下一锭银子,两人便悄声离开了。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大雪初停,地面上的积雪,很快被车轮和脚印所刻覆盖,带着一种安宁人心的喧嚣。
不少商贩们在地面上铺上一层草垫,上面再加上一曾有些失了光泽的缎子,而后将自己所有贩卖的东西一一摆在上面。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偶尔有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吸引着两人的目光,让虞挽歌忍不住把玩着,再见那热情介绍着的商贩,留下几块碎银,这才继续往前走。
北棠妖只是安静的跟在女子身后,女子蹲在地上,白色的狐裘和地上的积雪融为一体,女子柔声向商贩交流着。
虞挽歌看着手中一只白玉簪,玉质很普通,里面含着点点杂质,可在这小商贩这里却已经算是极好的了,玉簪的顶端是一只雕工简陋的白兔,因为技术实在有些差,只能隐约看出个白兔的轮廓。
两只圆圆的眼睛,却让它显得十分可爱。
虞挽歌将碎银放在了商贩手中,起身看向站在自己身侧失神的男子:“送你。”
北棠妖微微回过神来,看着女子手中简陋的白玉簪,却再度失神,而后有些呆愣的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子。
玉簪安静的躺在女子的指尖,修长白皙的手指却比玉簪更让人加惑人。
虞挽歌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的等待着,玉簪上的白兔处在两人之间,似乎悄悄打量着。
北棠妖缓缓抬起手,将玉簪拿在了手中,依旧是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虞挽歌见他接过,便转身继续打量起沿街的小贩,缓慢的向前走着。
直到女子走出好远,北棠妖才回过神来,握紧了手中的簪子,放在胸口,勾起红唇,快步追了上去。
晨曦的光晕笼罩在两人身上,却定格在男子的笑颜里。
没走多久,就来到了江太师的住所。
不同于旁的官宦之家的高宅大院,江太师家在一条胡洞深处,门外围绕着篱笆,里面还有几颗不知名的树木,即便在冬日依旧翠绿着,巨大的叶子被厚厚的积雪压弯,低矮的房沿上,一根烟筒升起阵阵炊烟。
“你们找谁?”门前扫雪的小童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扬头问道。
“我们前来拜会江太师。”北棠妖开口道。
“你是谁?”小童上下打量了一番北棠妖,一身拢冰蓝色的华服,是上好的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腰间的白玉腰带交相辉映,一双石青色宝蓝蛟龙出海纹样的靴子,说不出的尊贵。
“北棠妖。”
小童低声嘟囔着:“北棠妖不是那个汪直的走狗么”抬头道:“那你们先等等,我去禀报江太师。”
而此刻,这一间低矮简陋的茅屋中,正焚着大把宁神的香,白烟如雾,静香细细,默然无声,一旁的山水盆栽里,涌动着两尾红鳞,只剩下涓流不断的水声。
一张矮案,摆着一张玲珑剔透棋盘,棋盘上碧玉色和莹白色的棋子交错,执白子者皮肤苍老,上面还带着不少斑点,像是枯树皮一般。
执碧子者,肌肤莹润,一只金色嵌白玉的扳指在他指间更显华贵。
“太子殿下,您输了。”老者缓缓开口。
北棠叶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篓,看着对面的老者道:“江太师的棋艺果然天下无双,本宫自叹不如。”
就在两人说话间,门外的小童走进来道:“叔公,北棠妖求见。”
北棠叶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没想到他这个九弟也是不安于室呢。
“既然江太师有客到访,本宫就不叨扰了。”北棠叶起身告退。
江太师并未起身,小童将北棠叶引了出去,北棠叶心头有些微的不甘,江太师曾言若是哪一日他的棋艺能够胜他一筹,他便愿意给他三条策略。
北棠叶走出去的时候,停在篱笆门前,瞧见一身海蓝的北棠妖开口道:“九弟真是勤勉,天色尚未大亮,就来拜见江太师。”
北棠妖笑道:“自然不及大哥,早就听闻大哥三顾茅庐,不想这么巧,竟然再次相遇,只是看大哥的神色,似乎依旧没能请动江太师出山。”
听着北棠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奚落,北棠叶脸色不变,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冷意:“江太师归隐多年,又怎么会轻易出山?如今看九弟的样子,倒是胸有成竹,只是身为兄长,本宫不得不奉劝你一句,还是不要自讨苦吃,即便是你将汪直找来,只怕江太师也不会卖他这个薄面。”
北棠叶一面告诫北棠妖不要得意的太早,一面则是讽刺北棠妖不过是汪直的走狗,就算是狗的主人来,也不会成事,更何况一条狗而已。
北棠妖勾起薄唇:“若是江太师肯为我效力,还望大哥不要伤心才是。”
“我且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能请动本宫请不动的人!”北棠叶冷声道。
近来,太子北棠叶的情况并不乐观,皇后被禁足宫中,汪直借用此事在北燕帝耳边大肆渲染,北燕帝对慕氏一族一时间心生不满,大肆打压,连带着对太子这个儿子都不喜起来。北棠叶被汪直和北棠海瓜分着手中的势力,其余几个皇子虽不足畏惧,却也一直小动作不断,人人都盼望着他倒台,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急着再次前往相请江太师,只是却依旧失败而告终。
北棠叶的目光扫过一旁的虞挽歌,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未曾多言,甩袖离去。
小童在前面引路,将两人引进小屋,江太师盘腿坐在棋盘旁,不失礼数的起身请安:“参见九殿下。”
“江太师多礼了。”
两人纷纷落座,小童端上来一壶热茶,闻着淡淡的茶香,想来是正宗的普洱。
江太师先是为北棠妖斟上一杯,七分满,而后随手为自己倒上一杯,浅酌起来。
北棠妖将手中的茶盏,递给站在一旁的虞挽歌,虞挽歌微微一愣,却是无声接下了。
掌心传来温暖的热度,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