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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捷?我怎么不知道?徐六一时疑惑,随从见状又道:“相公,听那人说,先前前线回来的信使已经飞马过市了。”
“没瞧见有信使呐?”徐良道。
“许是错过了?”随从猜测着。“要不,小人再去问问?”
徐六想了想,摇头道:“罢了,官家召见,迟了不好,先去面圣。”语毕,放下了帘子。正打算走呢,随从在外头喊了起来“相公,相公!信使来了!”
徐六一听,坐不住了,索性下了轿,问道:“哪呢?”
“相公请看,前面,前面!”随从大声喊道。徐六抬头眺去,果见一骑一阵风似的从旁边驰过,那马上的骑士背着匣子边跑边喊“大捷!朱仙镇大捷!”
徐六目送着骑士远去,脸上变了颜色,沉声道:“朱仙镇?”为了北伐中原,他费尽心力,开封府哪个县哪个镇他不知道?这朱仙镇,距离东京城不过几十里!现在这信使喊着“朱仙镇大捷”,那岂非意味着
一想到这里,徐六心跳突然加速,身体也感觉有些没力了,难道说,成了?碰上这事,也顾不得去见皇帝了,赶紧往轿子里钻,一边钻一边道:“快,去中书!”
他说的中书,其实也在宫里。原来行在设在镇江府时,曾经兴建了行宫。这次他陪皇帝御驾亲征,天子自然住在行宫里,他们这些随驾的重臣,理所当然地在从前的中书政事堂里办公。
等他慌慌张张,风风火火地抢进中书政事堂时,官员们早就已经聚在一起,激烈地讨论着什么了。一见他到,全都一窝蜂地拥了上来。七嘴八舌,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他也没听清,只顾着捷报的事。
“捷报在哪?到了没有?”徐良疾声问道。
官员们只顾着欢喜,倒忘了这一节,还是有个反应快的,麻溜地窜进他的办公堂,取了捷报出来,欣喜道:“徐相,刚刚到捷报!说是朱仙镇大捷,下官们正等着相公来宣示呢!”
徐良作到一国宰相,大场面没少见吧?可这会儿手却有些不听使唤,哆哆嗦嗦地接过那匣,怎么也启不开封,还是旁边的下属帮忙,他才打开了封条,取出了捷报来。
展开一看,首先就瞧见“汾阳郡王,都督诸路兵马臣彦质”,知道是折郡王的亲笔了。再往下看,这位中年发福,身形有些走样的大宋宰相竟有些站立不稳,旁边的下属们一瞧不对,慌忙上前搂住,焦急道:“相公?这是”
徐良似乎连气息都不顺畅了,喃喃道:“苍天有眼,祖宗庇佑啊!”
“相公,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旁边催促道。
徐六的脸上突然泛出一层奇异的光彩,连两个眼睛都放亮了,情绪也陡然高昂起来,颤声道:“王师在朱仙镇,取得大捷!决定性的胜利!一举击溃金军主力!”
原来,折彦质这道捷报,正是向朝廷报告了朱仙镇会战的结果。神武前军和神武后军于距离东京城数十里外的朱仙镇,与金帅乌延蒲卢浑率领的金军主力决战。岳云率神武后军一部,率先发动进攻,随后,韩世忠也率神武后军一部,插往金军侧翼。初时,战斗十分激烈,在方圆十几里的战场上,处处都是血肉相搏。整个上午,宋金两军都在浴血奋战,难分胜负。
折彦质率领的折家军一直没有动,到了晌午过后,折郡王眼见金军仍旧负隅顽抗,方才派遣折彦适和折彦野两员悍将加入战局。好一场恶战,双方动员马步军超过二十万人,就在朱仙镇这么一个小地方,殊死搏杀。金军仗着其马军优势,曾经一度打乱了韩世忠的阵形。可这位荆湖宣抚使也硬,愣是咬牙撑过了钢铁洪流的冲击,阵形不溃!
岳飞,作为一名高级将领,竟也亲上一线。率领马军反复出入敌阵,杀得人是血人,马为血马。有一点得承认,金军纵使不如当年英勇,而且是在绝境之中作战,人无固志,但其决死的勇气还是不缺的。宋军拥有优势兵力,从早上打到晌午之后,居然不分胜负!
到了下午,战局仍旧胶着。可宋军那是气势如虹!上到汾阳郡王折彦质,下到一个普通士卒,那都是奔着胜利的目的来的,不打垮你行么?在宋军拼死进攻下,金军渐露疲态。正当两军僵持时,金军右翼的一支兵马在遭到折家军猛攻之下,出现溃散的迹象。刚开始,溃散的金军还不多,可他们一跑,这个头一开,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整个金军右翼完全崩溃了!
折彦质一见,立即命令折家军全军突击,从右翼打开局面!右翼暴露,处在中间位置的乌延蒲卢浑应付岳飞已是吃力,如何抵挡得住折家军的猛攻?眼看着就要兵败如山倒,十万火急之下,蒲卢浑摘了头盔,免胄示于众军,放声大呼。
左翼的赤盏晖也不改悍将本色,死死挡住韩世忠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激战中,赤盏晖面部中箭,脸上给射出一洞来,可这厮直接抓把土塞住,继续搏杀。但是,他二人的骁勇,换来的只是金军片刻之间的回光返照。
下午临近黄昏前,淮西军的前锋李显忠部赶到朱仙镇,立刻加入战局。他成了压垮金军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李显忠部到达不久,金军全线溃败!金军士兵漫野而逃,而宋军则在后头紧追不放!
这战大会战,一旦一方开始溃败,那就不是作战了,而是追杀。从朱仙镇到东京城,这四十里路上,成了无数金军将士的断魂地
折郡王这道捷报,是在大战刚刚结束时写的,因此详细准确的战果统计还没有出来。但他在奏报中用了一句话,说是此战的斩获,“多年未有”,从他这自信的话语中不难看出,恐怕只有当年的定戎大捷,才能与此次会战相提并论。
眼下,金军残部已经逃进了东京城,作困兽之搏。但折郡王同时提到,在河北,有友军袭击了北岸,切断了金军退路,因此他乐观地表示,光复故都,只在朝夕之间,请天子再候佳音。
徐良把这前因后果一说,政事堂里沸腾了。这些满腹诗书,平素里举止得体,儒雅不凡的官员们“得意忘形”,有人抓了帽子,有人激动得手足无措,搂着同僚一个劲儿地摇,还有的竟失态得痛哭失声!
宋军不是没有打过胜仗,也不是没有打过大胜仗,只是这一回意义实在太过重大了!中原是什么地方?东京是什么所在?官军光复此地,可谓一雪二十年之耻!真是普天下,同一哭,纵哭死,也幸福!
而主导此次北伐大业的徐良,此时也感慨万千!他首先想到了自己去世的父亲,倘若父亲多活那么几年,看到这一幕,想必也该欣慰了;其次,他又想到了先帝赵谌,这位以恢复为己任的先王,穷一生之力,企图洗雪国耻,光复中原,可惜大业未成,中途崩殂,如果他在九天之上看到这一幕,也当含笑;再次,他又想到了前线忠勇奋战的将士们,不容易,真是不容易,这一次,朝廷必须拿出大手笔来,否则,怎么对得起忠勇之士?
可他想来想去,他就没想到折郡王在奏章中那一笔带过的,说是河北有友军切断了金军退路这一点。
“徐相,照折郡王这意思,东京是早晚的事?”有人还不放心,在那阵激动劲稍稍过去之后,赶紧问道。
徐良深深呼吸一口,点头道:“朱仙镇大捷,是决定性的胜利,金军无法翻身了!东京光复,为时不远,当不会超出本月!”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进宫去,向圣上道贺啊!”有人提醒道。
徐良此时才想起,皇帝还等着召见他呢,当下不再迁延,即率了众官直投宫中而去。出了中书政事堂的大门,便已听到宫外欢声阵阵,想是消息已经在镇江城里传开,百姓在庆贺吧。
这一群朝臣,个个眉飞色舞,人人步伐轻盈,纵使六七十岁的老臣,也感觉年轻了不少,轻飘飘地飘向了大殿。
倒是大殿里,已经等了一阵的赵官家些不耐烦了。除了不耐烦,他也有些为难,按说这御驾亲征,怎么着也得过长江去吧?可他没去,就一直呆在镇江府了。不去也成,至少得在这儿等到战局结果出来吧?可偏生在杭州的皇后刘氏隔三差五地遣人来,要么就是询问他父叔的情况,要么就是催促官家回去。
赵谨也想回去,找了徐良几次,可宰相再三地劝,这才来多久,此时要是回去,不动摇军心呐?今天又找徐良来,赵谨实在都觉得有些抹不开面了。
“你说,徐相会不会是,不满呐?”久等不来,赵谨一边朝外张望,一边问道。
他旁边一名内侍,三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面色白净,五官还算标致,下巴稍嫌尖长,没事时,眼睛总盯着地下,听皇帝问,答道:“官家过虑了,徐相终究是大臣,怎会对陛下不满?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赵谨一听,质疑道:“朕召见,怎会有事耽误?许是他晓得朕要提回行在的事,因此迁延不来?”
那内侍不是旁人,正是侍奉过先帝,极得信任的沈择。一来,他给当今天子的印象不错,二来,他有个同乡故交,关系一直很好,就在刘皇后身边当差,走了这条路子,如今又出来了。这次让他陪同皇帝来镇江府,就是刘皇后的主意。而且赵谨也乐意带着他,因为很多事情,他都可以代劳,省去了许多麻烦。
听皇帝这一句,他故意不答,而是岔了话题道:“官家,娘娘几次使人来催,是达挂着官家,这是人之常情,徐相忧心着国事,所以不太理解。”
赵谨听在耳里,咂了咂嘴,叹道:“这国事,不也是朕的家事么?怎就只宰相忧心?朕难道不管?”
沈择还没有来得及回话,忽见瞥见一大群官员朝殿内涌来,忙道:“来了。”
赵谨一瞧,心里“嘎嘣”一声,紧张地在御座上挪了挪屁股,心说坏了。早知道,我就不开这个口了!现在好了吧,惹毛了宰相,这是带着大臣犯颜直谏来了!完了,这一关可咋过?哎呀!
沈择也瞧着不对头,小声提醒道:“官家,暂且不提回行在的事。”
“嗯,嗯。”赵谨连连答道。“他若问时,朕只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再说这徐良领着一班大臣上得殿来,人人大礼参拜下去,徐良洪亮的声音压过了众人:“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赵谨听了,不解其意,这除非是朝会,接旨,又或者重大典礼,才须如此隆重,这平日君臣会面,行个礼就是,何必因此问道:“徐卿,这是何故?”
“臣等,向陛下贺喜来了!”徐良抬起头,一脸的喜气。
赵谨更加疑惑了:“喜从何来?”
徐良停了一下,随即朗声道:“喜从北面来!”
赵谨好像还是不明白,摇了摇头,徐良见状,笑道:“恭贺陛下!贺喜陛下!赖陛下神威所致,将士用命,已于日前,大败金贼于朱仙镇!距离东京,仅数十里!今大势已定,收复中原,光复故都,只在旦夕之间!”
赵谨听了之后,反应很奇特。他先是怔住,好像不怎么感冒,继而,面露惊色,瞪大了眼睛!最后,脸上才渐渐露出笑容,朝内侍望了一眼,转过头来,一副让人哭笑不得的模样:“这,当真?”
“臣岂敢拿此等大事戏言?折郡王捷报在此,请陛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