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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第5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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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之子完颜活女坐镇。韩常认为,西军大举来攻,士气必定如虹,其锋芒不可掠,仓促与之决战诚为不智,遂指示活女,借同州坚城尽力消耗,以待变化。活女也完全贯彻其方针,坚壁清野,决不出战。

    初八,徐卫大军兵临城下。步伐未息,营垒未立,即派姚平仲引熙河兵继续东进,夺取蒲津关浮桥控制权,截断黄河!而自己指挥秦凤军、永兴军、两兴军将同州城团团围定,多置器械,准备强攻。

    西军历年征战,多以防守为主,最大规模的攻城是发生在当年鄜州之役。姚平仲张俊引熙河兵泾原兵久攻鄜州不下,反被马五韩常合师击溃,铸成西军未有之败!如今卷土再来,当然是志在必得!

    同州城外,西军结成连营十余里,一望无际!旌旗飘扬,遮天蔽日,人声马嘶,不绝于耳!那城上金军,自从征以来,从未见过西军如此之大的阵仗,士卒惊恐,惶惶不安!而沦陷之民,听闻官军反攻,无不暗中欣喜,只盼早日破城,结束苦难。

    “同州城池广大坚固,但处于四入之地,一旦被围,就陷于绝境。观金军行迹,是想坚守消耗,待我疲敝之时,再行反扑!”徐卫牙帐之内,一身戎装的吴玠朗声说道。

    张宪闻言接道:“正因如此,同州之战不能久耗,务必速决!”

    永兴帅杨彦不改勇悍本色,主动请缨道:“宣抚相公,卑职愿率本部先期扣城!”

    徐卫高居于上,面对数十员文武,摆手道:“你们可曾注意同州城防体系的变化?”

    张宪是攻守老手,闻声答道:“卑职留心过,金军拆除了城上所有敌楼,并削平了所有齿垛,这可能是因为敌楼和女墙很容易成为砲车攻击目标。同州城,变成了一座平头城。除此之外,同州城的城角,被改造成半圆形,这样就很不容易被砲弹轰塌。很明显,韩常借鉴了当年我们在平阳的城防体系。”

    “不但借鉴,甚至还有发挥。”徐卫指正道。“在金军里,韩常是少见的以攻防著称的将领,看他同州城防,可知此言不虚。如果本帅所料不差,以砲制砲的战术他也学了去,这高墙之内,必有砲群。”

    他此言一出,帐内一众文武心里都雪亮,同州城不好打。可那又这样,我们等了十几年,终于等来收复陕西的这一天,岂能一出门就被困难吓倒?莫说它就是石头城,哪怕是金汤浇铸的,也得给它撞开!拔掉关中平原上的这根钉子!

    “宣抚相公,似同州这般坚固,最好还是重点进攻,以便集中力量。”张宪建议道。

    哪知,徐九大摇其头,断然道:“同州不可攻。”

    一语惊满帐!不可攻?我们十一万人马刚从京兆府过来,碰上个同州城就不攻了?宣抚相公,誓师之时,你那番豪言壮语,可是听得将士们热血沸腾!

    “从前,我们打过多次防守作战,没有哪一次不是凭借高墙深壕消耗敌军,寻找战机。如今攻守易主,我们不吃这个亏。”说着,徐卫起身至地图架前,招呼道“你们来看。”

    “如今,金军所据陕西之地,无非延安、同州、鄜州三处为重。延安同州,一北一南,遥相响应,而鄜州居其间,可左右逢源。可以肯定,韩常布防,也将着重在此三点。我军如果强攻同州,不是三两天可以攻破的,时间一旦久了,军心必受影响。此时,鄜州之兵南来,我军虽不惧,然徒耗光阴,空废钱粮。”

    众将都不出声,显然并无异议。

    “此番收陕西,我军之战略,不在层层推进,而在于直捣敌巢,完全打乱其布置!”徐卫神色庄重,语气铿然!沉重挥出的铁拳显示出无比的信念!

    “相公之意,莫非要舍同州,而直趋延安?”吴玠洞察到了主帅的意思。

    “不错!正是如此!”徐卫轮廓分明的脸上露出笑容。“要打乱韩常的布置,就要让延安、鄜州、同州三处无法联通!无法互援!空据险要,却无法施展!”

    两兴安抚司都统制徐洪,一捋赤髯,笑道:“宣抚相公高见。”

    徐卫知道自己这位五哥也是战术行家,也笑道:“徐都统有何见解,说来研究。”

    徐五也不推辞,起身上前,手指地图道:“今姚帅引熙河军夺取浮桥,一旦成功,便隔断河东关中,陕西之敌,便成瓮中之势。此前东征,我军已复河南,据有虎牢关、潼关诸险。至此,无论河东河南,金军都无法入援,正所谓犬入穷巷。”

    文武要员听到这里,无不欣喜。徐都统一席话,令人茅塞顿开!这么说来,我军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占据了相当的优势!如此,何愁陕西不复?

    “但韩常也非易与之辈,必作困兽之斗,而金廷也不可能坐视陕西光复,这场仗一旦打久了,必然生变。最让人担心的,就是金军出燕云,经河东来援。如果姚帅控制了浮桥,当然暂时不惧,可要是入了冬,可就不一样了。”

    众人都明白徐洪所指,黄河在风陵渡这一带改道,由南北向改为东西向,所以风陵渡以北这一段黄河,在寒冬之际,常出现流凌,甚至于冰封。一旦河面结冰,蒲津关浮桥就形如虚视,敌军可履冰过河!

    “所以,此役不能久耗!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如同宣抚相公所讲,必须直捣延安!集合诸路兵力,拿下这个重镇,完全控制陕北!”

    听到这里,有些将领还是不太明白,有人高声问道:“放着同州不攻,而转兵延安,如此就算姚帅拿下蒲津关浮桥,又岂能稳固?我军将后背扔给同州之敌,又岂会妥当?若留兵在此围困,又怎生集合力量?”

    徐卫一击帅案:“问得好!”

    徐洪轻笑一声,拱手道:“剩下的,请宣抚相公明示。”

    “徐都统胸有成竹,何必谦虚?”徐卫摇头道。

    见他两兄弟在那里谦让,张宪索性接过话头:“两位长官都谦虚,那卑职就姑且试言,若说得不对,再请长官指正。”

    “宗本不必担忧,有话但讲无妨。”徐卫肯定道。

    “姚帅夺蒲津以后,我军可留下适当兵力,与熙河军一道,牵制同州。主力立即北上,一路打到延安城下,与泾原军会师扣城!围点,打援!”张宪话不多,但颇得要害。

    话音一落,帐中文武多有称赞者。但徐洪听后,沉默不语,徐卫也是笑而不答。张宪见状,心中狐疑,莫非我说得不对?他是坦荡君子,胸中不藏阴暗,遂道:“请宣抚相公,徐都统指正。”

    徐洪仍旧不言,徐九看他一眼,纠正道:“宗本所言,大体可行。然同州之兵几何,你不知,我也不晓,留兵牵制的话,留得多,分散力量,留得少,又恐敌出城而击。唯今之计,莫若学金人。”

    学金人?不知道金人除了骑兵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学的?

    徐卫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昔年我军在平阳坚守,金人作‘锁城法’,使内外交困。再远一些,王正臣当年守太原,金人亦用此法,锁城而去。今同州坚壁清野,负隅顽抗,我军正好用锁城之法围困,方才得以脱身北上。”

    锁城法,众人并不陌生。武经总要有云,城固难以骤拔,则使锁城法困之。只不过,这些年来,多是金军在用,反倒让世人以为,这是北夷独创。

    张宪听后,思索片刻,坦承道:“卑职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

    徐卫抚慰几句,又与众将商议细则,确定之后,紫金虎朗声下令:“锁城!”

    西军总帅这一声令,直喝得同州城颤抖不已!在陕西十一万步骑兵临城下之时,同州金军将士就被这前所未见的声势骇得不轻,他们甚至还没有想明白,我们不是一直压着宋军在打么?怎么沦落到这个份上了?

    放眼城外,密密麻麻全是宋军的营帐,但金军知道,宋军不是来赶集的,很快,一场惨烈的攻防战不可避免。谁死谁活,只有天知道!可到了七月初九,他们等来的不是如林的砲车,也不是高耸的鹅车,想象中怒潮般涌来的大军根本没有出现。宋军开始在城外相当远的距离鼓捣什么。

    这个异常的情况被迅速报到了完颜活女跟前,当年的女真小将,如今已长成铁塔一般的壮汉,当他健硕的身躯裹着铁甲铿锵作响抢上城头时,他看到了让人胆寒的一幕!作为西路军的小元老,他实在太清楚城外的宋军在干什么了!

    “锁城!”活女的语调有些异样,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锁城法有一天会用到金军头上来。

    所谓“锁城法”,就是在城池坚固,难以快速攻破的情况下,在城外弓弩和砲车射程所不及的地方,构筑工事,设置障碍,用矮墙、鹿角、拒马、陷坑等建起一道防线,隔绝内外交通联系,以图困死。

    但是,锁城法多用在久攻不下之时,如今西军刚刚抵达,连个屁都没放,就祭出这等妖法,实在让活女始料不及。立在城头之上,活女揣测着徐卫的用意。很快,他就明白了,徐虎儿是要将我困住,好抽身北上,攻延安!

    此时,活女陷入两难境地。如果坐视锁城法形成,他除了坚守待援以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如果此时出击,又绝没有取胜的可能,整个同州,包括城里和蒲津关,只有不到五万兵力,而且精锐的女真本军,都是护卫蒲津关的完颜习不手里。此刻,想来他也不好过。

    面对让人绝望的境地,活女毕竟不凡,他是被金太祖预言“此儿异日必为名将”的人,面对紫金虎十万大军,活女并无惧色,他手捶城墙,厉声喝道:“让马军从南门出击!”

    徐卫,纵使撼不动你,也要杀杀你的锐气!

    军令一下,同州南城城门洞开,吊桥放下,奔腾而出的汉儿铁骑啸叫着冲向了正在干活的西军将士。锐利的长枪在七月的阳光照耀下,炫出夺目的光芒!

    头顶烈日,挥汗如雨的士兵们手里扛的并不是器械,而是锄头镐耙,他们听到蹄声,直身腰来,抹了一把汗,以淡定的目光看着呼啸而来的敌骑!

    陡然之间!宋军营中号角声大作!战鼓警锣同时敲响!几乎同一时间,巨大的吼声在同州四面八方升起!势如惊涛,直入云霄!十万大军共一吼,便叫黄河水倒流!

    让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那从城中杀出数百汉儿骑兵,在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之下,竟骇得勒停了缰绳,调转马头,仓皇地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杨继嗣正光着膀子,扛着大戟在肩头,带队巡弋,目睹此种情况,啐了一口:“呸!直娘贼,等死罢!”

    城头上的完颜活女见状,一张黑脸涨得通红,他切齿之声格格作响,吓得四周部将无人敢言。突然,他拔出弯刀,扭曲着脸窜下城去!那些半途而返的马军刚刚进城,还在为先前的景象而心有余悸,虎儿军势大如此,怎生得了?怎生得了?

    带队的汉谋克翻身下马,身上早已被冷汗浸透,脚刚沾地,忽见部下们满面惊恐,张大嘴巴看着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忽感劲风袭来!刚转过半身,他那颗人头就已经从脖子上断裂出去!鲜血从颈项处喷出,无头尸首立时扑倒在地!

    活女仍保持着劈砍的余势,一张而愤怒而扭曲的脸庞狰狞可怖!他凌厉的目光扫过一众汉儿,再次举起了弯刀。这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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