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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骑从西南风驰而来,他们显然不是徐卫的骑士。
撒离喝脸上的神情难以形容,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就是去梅山打了一阵猎,遇到风起便回来。可眼前的景象让他不敢相信!他自负坚如铁石的营寨成了摆设,他的士兵正被无数骑兵驱赶追杀!
黑压压的人潮已经漫过了郑州城,向东涌去。撒离喝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城肯定是进不了了,进城外的营寨也有高度的危险,因为谁也不知道剩下的军营,会不会在这一望无际的乱潮冲击下溃散!
突然!他眼前一亮!因为他看到,在城池东面的一处军营里,他的马军出来了!好!太及时了!只要自己的马军能够拖住西军骑兵一时,容他喘一口气,那么他就有机会将城东的几处营寨盘活起来,挡住西军攻势!
可很快,他就失望了。因为那些从军营里出来的骑兵望着眼前泄洪般压来的人潮,根本没处下手。他们迟疑片刻之后,调转马头,往东南方向奔走!
撒离喝急得大骂!这些签军全是饭桶,全他娘的靠不住!正当他怒火冲天之际,一伙骑兵离开了人潮,往这边奔来。他们已经引起了宋军的注意!
顾不上再骂,撒离喝引数十名骑士拼命催动战马飞驰!身后,马蹄声渐渐近了!嗖!一支白羽从他身旁飞过,这位金军大将回头一看,只见西军骑兵紧追不放!暗骂一声,他尽量俯下身子,纵马狂奔!而女真骑士们则张弓搭箭回射!
“快!你们包抄过去!将贼兵往东北方向赶!”骑兵阵中,杨再兴放声大呼。因为他们自西而来,在他们驱赶下,金军溃兵本能地往东跑。但东面过去是一马平川之地,选锋马军还要费时费力地去追杀。在郑州东北方向,则有一条河,名唤金水河,一直流到东京。将溃兵赶入河里,不比追杀来得便利?
军令一下,一部骑兵飞快地调转方向,在旷野中划出一道弧,迂回到溃兵侧面,迫使他们往东北方向奔逃。
一座又一座的军寨溃散,有些人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着一起逃跑。徐卫的骑兵势如破竹,他们已经越过了郑州城,所过之处,尸横遍野!战旗、军械、铠甲,满地都是!
猝然发动袭击收到的奇效,让这些骁勇的将士们喜出望外!他们就没有遇到过像样一点的抵抗,就跟收割启庄稼一样,收割着人头!
只是,他们可能不知道,他们即将收获更大的惊喜!因为一队马军正在追赶金军的主帅,大金的宗室,撒离喝!只要他们追上,郑州金军可就算全完了!
撒离喝跑得飞快,他实在想不明白,往常,都是我们女真人凭借着马军之利,纵横天下。可今天,这种厄运降临到他头上,自己竟然被骑兵追杀!
身旁,不断有士兵中箭落马,后头的人追赶甚急!此时,撒离喝已经顾不上什么郑州了,他只能逃命!他忍不住想抽自己一个嘴巴,怎么就那么手贱,非要今天去打猎?如果不是自己不在城中,哪会有如此局面?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逃命吧!逃到东京,再作计较!
突然!他感到背后一阵钻心的疼痛!
一支铁箭,贯穿了他的铠甲,钉入皮肉!这厮也硬,反手过去折断箭杆,继续奔逃!
“我们的马军出来了!”一名骑士惊喜地大喊。
撒离喝抬头望去,只见东面的三座军寨里,有一处,涌出大量的骑兵!而这支骑兵并没像其他人那样掉头就跑,而是排成攻击的阵容,迂回着绕过混乱的人潮,向他们挺进过来!
那处军寨,驻扎着女真本军三千人。当寨中的军帅发现警情后,就已经下令士兵上营楼准备作战。随后,他发现了一支狼狈逃窜的小股骑兵被宋军追杀,知道那有可能是撒离喝,遂将马军派出来接应!
“还是女真人才可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汉人这句话当真有道理!”撒离喝心里这么想着。
很快,那支金军骑兵就挺了上来!就从撒离喝的身边驰过,迎向了追击的宋军!
身后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撒离喝没工夫回头去看,他知道那是两军骑兵对冲而过的嘶吼!他也知道这支马军绝对不可能打退宋军,数量相差太过悬殊!他原来手里本有骑兵八千骑,其中三千是女真本军,其他的都是汉儿军,汉签军,现在,凡是带个“汉”的,都他娘的跑得没影了,只剩下女真人在拼死反击。他必须利用这个空档,作出决断!
战马冲入营门,一群猛安谋克军官涌了上来!撒离喝中了箭,下马之时一个不慎栽落下去,被部下接住。
“应国公,怎么办?”引处军寨的军帅厉声问道。金帝完颜亶改汉制,撒离喝被封为“应国公”,但女真人是猢狲穿衣学人样,只学了个皮毛,比如南朝的官员是绝对不会称呼长官同僚的爵位,而称官阶差遣。
撒离喝看着面前一张张焦急的脸,无奈地叹了一声:“虎儿使马军袭击,冲垮我多处军寨,其步军想来随后就到。如今士卒皆忙于奔命,大势已去矣!”
左右闻言,莫不震惊!当下,命令女真本军火速撤离营寨,向东京而去!
当撤退的号角声吹响时,撒离喝被部下扶上了战马,他望着涌向东北方向的溃兵,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等待这些溃兵的将是什么。神情复杂地望了郑州城一眼,而后才恋恋不舍地催动战马,向东疾驰而去!
不多时,果如他预料的那般,徐卫亲自率领着步军赶到。可他们却没有什么事可作,因为郑州城外的营寨已经全空,入目一片狼藉!他们只看到满地的尸首伤兵,和数不清的器械铠甲等物资。
徐卫立马于万军之前,竟有些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景象!这是他首次动用大规模骑兵军团独立作战,没想到,竟弄了个开门红!
风声渐止,卸下了重铠,轻装上阵的步军们列在大帅身后,欣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久之前,当军令传达下来,让他们不穿重甲,不带重型器械,火速向东进发时,士兵们猜想,可能是要打郑州了,那必定有一场恶战。但没料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他们很想一拥而上,去抢夺战利器,可是,没有命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立马在徐卫身旁的张宪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的目光在辽阔的战场上扫视,口中道:“大帅,杨再兴和李成卫此番立下奇功了。”
徐卫点点头,一双眼睛仍旧在四处乱扫:“不错!大功一件!大功一件!”
徐洪打马至军前,素来稳如泰山,冷如冰河,硬如顽石的赤髯虎也不禁变了脸色,这哪是打仗啊,这简直就是一场屠杀!而发动这场大屠杀的人,显然也没有料到是这种结果!因为他也一脸疑惑加震惊!
“制置相公,我们现在,作甚?”徐洪问道。
没等徐卫回答,远处一彪军马如风而来,待走得近些,发现当首一员小将,年只十余岁,却生得极长大,也极削瘦。那领大红战袍裹在他身上,简直就显出一个字,太肥!头戴一顶兜鍪,几乎将他脸遮尽,身上护着轻甲,手中所提兵器,这在军中很少有人使用,是一杆双耳长戟,煞是骇人!
再看这小将面容,鹰钩鼻,吊角眼,嘴却小而紧闭,双眼露着凶光,以至于整张脸看起来充满了暴戾之气!你很容易就从他的容貌知道他是谁的儿子。
“大帅!卑职奉命前来报告战况!”那小将在徐卫身前勒住战马,恭声说道。当他面对徐卫时,满脸戾气消失不见,俯首抱拳,一直不起。
“说!”徐卫道。
“杨李二统制正引马军肃清残敌!除城池未破以外,各处军寨均已拿下!”那小将大声报道。
徐卫抬头眺望郑州城,四周的军寨都已经告破,郑州城已经孤立无援,难有作为,破城只是迟早而已。
此时,张宪突然问道:“继嗣,你今日斩获多少?”
“回张总管,卑职今日手杀十七人!只是李统制和父亲最后挡着不让杀,否则绝不止这个数!”那小将姓杨,名继嗣,他爹正是军中大名鼎鼎的,杨再兴!
杨再兴最开始是汝南贼首曹成的部将,后国难当头,赵官家征召四方义士勤王。杨再兴来到了东京,随后,遇上了姚平仲和徐卫都立起大旗招兵买马。杨再兴投姚平仲麾下,很受重用。因其之前为贼寇,并未娶妻,在他当了军官以后,姚平仲替其娶妻,所生长子,便是这个杨继嗣。
这货完完全全是个混世魔王,他从小就在徐卫的军营里长大,和许多军官的子侄们玩耍厮混,因为受长辈和环境的影响,这些军营里的娃娃打小就熟悉军旅之事。稍大一些,便学了拳脚,使得枪棒。这个杨继嗣,完全继承了他爹的剽悍,因为个头小,别的娃总欺负他,可没有一次不让他揍得鼻青脸肿!而且这厮敢玩狠的,五岁的时候,身上就带着刀!
他现在多大?十四岁!什么官阶?正八品敦武郎!徐卫当初穿越过来,附身到“徐卫”身上,因为剿贼有功而补八品修武郎时多大年纪?十七岁!因为这个,徐卫曾经还跟杨再兴开玩笑,说你儿子比我有出息。
“去吧。”徐卫挥手道。杨继嗣又俯首一礼,挺了长戟,带着部下飞驰而去。这一众前辈长官看着他战袍飞扬,纵马狂奔的模样,不禁感叹,骁勇善战,跟他爹一个样。咱们虎儿军的下一代开始崭露头角了。
杨再兴李成卫既已锁定胜局,那么接下来,就是郑州城了。
“大帅,攻还是劝?”张宪问道。
徐卫扫视着那一片营垒,沉声道:“撒离喝将部队大多扎在城外,城中守军想必不多,攻是一定能破,但难免死伤,且殃及百姓,劝降。”
当下,便命令士卒进驻营垒,又分遣部队收拾残局,清缴战利。当虎儿军的官兵们进入金军所遗留之营寨时,赫然发现,金军只走了人,其他器械粮食等物资分毫没动。这个便宜,捡得将士们眉开眼笑,收获极丰。
再说那郑州城里,守将下令封闭城门之后就发现,他把自己弄成了瓮中之鳖。城中守军只有三千两百多人,除了数百撒离喝的亲军卫队之外,大多是汉签军。眼下,城外的部队已经溃散,郑州孤悬!更倒霉的是,西军主力已经赶到,进驻了金军所遗留之军寨,将城池封锁,想逃也没处逃了!
郑州知州是个汉人,从前也是大宋的官员,后仕伪韩,韩废,又成了金官。见西军大举到来,自知守不住城池,便匆忙欲寻女真守将,建议献城投降,以免死伤和殃及百姓。然而,没等他前往,西军派出的使者就已经来到了护城河前。
城楼上,守将和知州前后相立,正望着城下。那守将是名金军万夫长,女真人,此时全副披挂整齐,手捉刀柄向城下喊道:“有话但讲!”
他说的是女真语,须得有人翻译,城下西军使者听清之后,大声喊道:“陕西制置相公徐卫钧旨!郑州金师大部逃窜,败局已定!为不殃及城中百姓,给尔等一条生路!立即开城,缴械,投降,我军保证不杀!”
那知州听了这话,借机劝道:“万户,徐卫乃南朝大将,威名卓著,其言想必不假。如今势穷,郎君生死不知,不如开城献降,还可保全性命。”
那万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