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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这些乱臣贼子,竟对大臣动武!”王贵回身吼道!
徐绍勒住缰绳,见一众同僚,要么就被捆住,要么被士兵打得抱头哀号,也气得目眦欲裂!当下切齿道:“围起来!”
王贵虎吼出声:“弟兄们!围起来!”
那明火执仗的士兵立时四散!将殿前司的官兵和大臣们团团围定!正在逞凶的士兵一见此情形,不敢再造次,互相张望着退了回去!
秦桧从地上捡起一顶已经踩扁的幞头递给朱胜非,被打得七荤八素的当朝副相喘息道:“天可怜见!徐绍总算来了!”
耿南仲两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在马背上高声叫嚣道:“徐绍!逆臣!你要谋反么!”
徐绍根本不正眼看他,而是朗声唤道:“尚书左丞朱相何在!”
朱胜非刚把乌纱戴上,闻听此言,立时应道:“本相在此!”
徐绍高拱双手,声传四方:“请太上皇诏!”
朱胜非这才从怀里取出诏书,高高举过头顶,示于众人,口中喊道:“奉太上皇明诏!耿南仲祸乱朝政,蒙蔽圣听,致使朝纲败坏,百官离心!当严惩不怠!皇帝身患风疾,无法视事!太子谌,仁而贤,可即皇帝位!今命尚书左丞朱胜非,开府仪同三司徐绍等,拥立新君,清除奸侫!”
耿南仲听得嘴角不住抽动,旁边的王宗濋颤声道:“耿相,此番休矣!”
徐绍此时声如洪钟:“众军都听清了!朱相率我等大臣,奉太上皇明诏,拥立新君,清除奸贼!有与耿贼沆瀣一气者,同罪!”
那千把殿前司将士,一看到徐绍领军前来,就已经没有了底气。再听朱胜非把太上皇诏书一宣,徐绍把话一讲,谁还敢乱来?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在此时,心存侥幸的耿南仲挥着双手,气急败坏道:“休听他胡言!官家才是国家之元首,臣民之君父!太上皇早已禅位,除宗教外,他事不预!如何能下诏让官家禅位!众军听我号令!与朱胜非徐绍等人为伍者,即是谋反!拼死护驾者,大功一件!”
那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孙正,听了耿南仲的话,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吼一声:“保护天子!诛杀逆臣!”嚎完,挺着大刀就往前冲!
可当他奔出三四步远时,回头一看,竟没半个人跟来!
王贵啐了一口,将手中兵器一挥,满面狰狞道:“乱军即刻放下器械!不弃械者,死!”话音方落,背后脚步声大作!
众人齐齐望去,又见一部兵马蜂拥而来!那最前面两将,正是张家兄弟!
王宗濋见状大喜,踩着马镫立起来,嘶声唤道:“张步帅!张虞侯!速速护驾!”
耿南仲忍不住哼了一声,你以为这两个是来护驾的?他们若有此忠心,徐绍的部队又是如何进的城?
果然!张家两兄弟一奔到近前,就举手制止了部队再前进!两人都冲徐绍抱个拳,而后张伯奋大声喊道:“奉太上皇诏!清君之侧,拥立太子!”
王宗濋骇得魂飞天外,惊叫道:“二贼焉敢!”
张仲雄冷笑一声,侧首下令道:“将行宫包围起来!”军令一下,将士们跑步前进,兵分两路,将那行宫四面围住!
王贵见那殿前司兵马还不缴械,快没了耐性,暴跳如雷地喝道:“弓箭手!”
一声喝,弓手们齐齐出阵,搭箭上弦,作势欲张!就在此时,那殿前司军中一个声音喊道:“且慢!”
众人惊视,却是先前挨了孙正一耳光的军官!
“你要作甚!”孙正提刀威胁道。
那军官盯他一眼,将手中的佩刀掼在地上!他一带头,身边的同袍弟兄开始效仿!长枪、大刀、手刀,各色器械叮叮当当落地,好不热闹!那剩下的有些迟疑,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自处。
“开弓!”
随意这一声令出口,殿前司千余兵毫不犹豫,全都将器械扔在了地上!这是没办法的事,他们只有千把人,对方数倍不止,没法打。而且这些当兵的,他也不知道谁对谁错,这种事也轮不到他们去想,保命是紧要!
耿南仲终于垂下头去,摇了摇,叹道:“官家,老臣,尽力了。”
徐绍见敌对之军全部弃械,翻身下马,来到朱胜非身旁,拱手道:“朱相!请!”
朱胜非被弄得灰头土脸,但却没失了冷静,暗思此番举事,徐绍居功至伟。若不是他引军前来,我等早已被擒,如何敢居先?一念至此,将手中诏书递上:“徐公请。”
徐绍却不去接,郑重道:“朱相是宰执大臣,绍不过是一宫观闲官,委实不敢,请。”
朱胜非再三坚持,徐绍拒绝不受,没奈何,他深吸一口气,举了太上皇诏书,稳步向行宫内走去!身后,徐绍秦桧等大臣紧紧相随。
快进大门时,徐绍回过身来,对王贵点了点头,后者会意,催动战马到耿南仲和王宗濋等人面前,见对方无一不是垂头丧气,没了精神,遂笑道:“诸位长官,请吧。”
朱胜非等三十四名大臣一入行宫,那内侍和宫娥就吓得不轻,无一例外伏地跪拜,不敢仰视。一路来到赵桓所居院落之前,他停下脚步,谓身后同僚道:“我等虽奉太上皇诏,拥立新君,但对官家,当有足够敬畏,不可造次。”
“这是自然,我等身为臣下之本分,如何敢忘?”徐绍点头道。秦桧许翰等大臣纷纷附和,咱们举事,又非谋反,何必嘱咐?
朱胜非整肃衣冠,这才引群臣入内,那院中内侍早已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情,谁敢阻拦?都奔入天子卧塌之室,人心惶惶。
朱胜非徐绍等至门前,并不敢擅入。朱胜非朗声道:“臣朱胜非等,请官家升殿!”
房中,赵桓穿戴整齐,通天冠,绛纱袍,一样不少。被内侍扶起,面朝大门坐定。听外头呼喊,一名内侍惊慌道:“官家,如何是好?”
赵桓铁青着脸,一语不发。外头又喊几声,内侍们都将目光投向皇帝,只见官家腮帮鼓动,牙关格格作响,显然气极!
良久,他几乎是从牙缝里嘣出两个字:“进来!”
不多时,朱胜非、徐绍、秦桧、许翰四名为首的大臣跨过门槛入内,不约而同,仍行臣下大礼,叩拜于地。
“不必装样,起来吧。”赵桓语气中,充满了愤恨!
四臣起身,朱胜非展开太上皇诏书,俯首道:“臣等奉太上皇明诏,以耿贼祸国,请罢奸侫。以官家染疾,请立新君。”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当听到这句话从朱胜非嘴里说出来时,赵桓的身躯仍旧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
“朱卿,朕将你擢拔至宰执之列,你素来隐晦,没想到,没想到”
朱胜非俯首不语。
“还有你,秦卿,你在山东作学官,朕闻你才识卓著,调你入中枢,没想到”
秦桧面色不改,泰然自若。
“许卿,宰相当时要罢你的官,将你远窜,朕思昔年,你刚直不阿,为人公正,心有不忍,才授你广东安抚差遣,你却滞留行在不走,原来是为此事?”
许翰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几句,但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赵桓的目光,最后落在徐绍身上,未语先笑:“徐卿,徐贤卿!”
“臣在。”徐绍应道。
“你是太上皇的旧臣,朕即位时,看你有忠义之表,王佐之才,不几年,擢拔至西府首脑,可谓待你不薄!及至留守东京,宣抚陕西,朕大力支持,并无保留!你徐家子侄,朕一再关照,个个身居要位。陕西大败,你损兵折将,丢城失地,回到中枢,朕可曾责你半句?便是当年蜀汉先主之于诸葛亮,也不过如此吧?你就是这么报答朕的?”赵桓沉声问道。
徐绍面露惭色,勉强答道:“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
“哼!好,好得很!你们心里,都有千般无奈,万般理由,罢了,朕不怨你们。说吧,你们商量着要怎么安置朕?”赵桓道。
“太子即位后,尊官家为太上皇,尊道君为太皇太上皇,自当营造宫室,以供驾临。”朱胜非回答道。
赵桓靠着椅背,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四臣等了一阵,不见下文,朱胜非扭头去看徐绍,徐绍又扭头去看秦桧,秦桧把目光落在许翰脸上。不管官家同不同意禅位,事情已然如此,由不得他。但新主要君临天下,不是光披上黄袍,坐上金殿就行的,官家你得把玉玺交出来啊!那是国家权柄的象征,没玉玺,皇位能算完整合法么?
许翰这位直臣迟疑片刻,见天子这般模样,也不好去讨要。就这么僵持着,好大一阵之后,赵桓抬起他无力的左手挥了挥,像是让四臣退下。
朱胜非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来,行礼后。捧了太上皇诏书,折身向后走去。他是领头的,他都不发话,徐绍等人自然也不提,各施礼毕,退出了房去。
“朱相,方才如何不讨要玉玺?”秦桧一出门就问道。
朱胜非面露难色:“看官家如此模样,你我作臣子的,又于心何忍?”
秦桧闻言,不便多说,只道:“相公有仁心。”
“无妨,只要新君即位,受群臣朝贺,事情便成定局。玉玺,迟要早要,并不打紧。”徐绍从旁说道。
众皆称善,当下将消息告知群臣。得知皇帝已经默认此事,大家心里才算松了一扣。但这些方才经历生死瞬间的大臣们已经是惊弓之鸟,立马又急了起来,事情虽然有眉目,但若不马上拥立太子即位,难免夜长梦多!
正商量着要去请太子时,忽听外头有人喊:“太上皇到!太子到!”
朱胜非等人一惊,赶紧拨开同袍迎上去。还未出门,已看到太上皇赵佶,领着太子赵谌,在内侍和宫官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群臣和众军,大礼参拜,赵佶环视现场,心知大局已定,但还是问道:“如何?”
“一切就绪。”朱胜非小声回答道。
那太子赵谌,年十六,身长只六尺,并不魁梧,完全继承了他皇父的相貌,与身前飘逸不凡的祖父相比,显得孱弱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出生以来,国家就风雨飘摇,他也跟着皇父四处奔走,因而显得瘦弱。此时,太子脸上一片茫然,还向皇祖问道:“太上皇,不知引孙儿来此,所为何事?”
赵佶转头看着他,赵谌被看得莫名其妙,又见那行宫内外,刀枪如林,大臣云集,心中委实忐忑。
“太子,大臣们现在就要拥立你为帝。”赵佶郑重地说道。
赵谌双眼圆瞪,嘴巴微张,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片刻之后,他慌张道:“这,皇父仍在,孙儿即位,岂非僭越?”
赵佶拍拍他肩膀,并不回答,而是对朱胜非等人道:“太子已在此。”
“请太子上殿,受群臣朝贺!”朱胜非非常庄重地喊道。
赵谌此时才信是真,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我若行此事,必负不孝之名!万万不可!”
赵佶见状,正色道:“这是朝中大臣的决议,也是皇祖的诏命,太子,上殿,受贺!”
赵谌哪里肯依,一步步往后退,口中连称不可。赵佶眉头一皱,怎么这两父子都这样?当初我禅位于赵桓,他也是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