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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条路,那就是主动进攻,跟对方搅在一起。这样做,虽然不至于被动,但风险也是极大的。首先,就是弱化了弓弩的作用;其次,密集阵形的优势也将不复存在;最后,你还得受到对方弓箭的威胁。是胜是败,谁也不敢保证。
吴玠分析完利弊得失之后,等待着徐卫的决断,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倾向性,只因这个决定将直接关系到战斗的胜败,只能由制置相公或是大帅定夺。
徐卫很少象现在这般为难过,出击,风险很大,不出击,就只能消极等待,主动权将被金军牢牢控制住。向北方眺望过去,金军步兵没有任何动作,显然是在等马战的结果。
纠结,这个词形容徐卫现在的心情最恰当不过。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如果他下错了决定,其后果之严重,可以说是超乎想象。还不说会累及将士丧命,这一战若败,延安必不能保!延安府一丢,整个鄜延路就等于全部沦陷,而失去这处六路咽喉之地,金军完全可以放开手进军关中,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徐卫那张轮廓的脸上,因累年征战,较穿越之初,少了几分清秀,多了几分沉毅。紧抿着嘴,微眯着眼,死死盯着金军大阵,久久无语。激烈的马战仍在持续,双方已经打了六七个回合,虽然还是没有分出最后的胜负,但稍微内行的都看得出来,宋军的骑兵已经处于劣势,不用去数地上谁扔下的尸首多,只看双方透阵而过之后,谁重新集结的速度快,就能看出端倪。
“马泰吴璘撑不了多久。”见大帅不发话,吴玠担着干系说了这么一句。这战役的胜败,指挥者是要负责任的,吴玠并不是最高指挥,但他说了这句话,等于表明了愿意和徐卫共同承担的意思。
五箭之地外,粘罕已经不见了先前的悠闲自若。他一则吃惊于对方马军的顽强,一是等待着徐卫的决定。坦诚地说,如果他现在处在徐卫的位置,恐怕也是进退两难。是继续保持严整的阵形观望局势发展,还是主动出击,避免被动局面,这考验着一个主将的魄力和胆识。
或许是等待得太压抑,马背上的粘罕突然呼出一口气,谓左右道:“你们且猜一猜,紫金虎会如何应付?”
“这种情况,还是观望地好。”耶律马五猜测道。
完颜银术可也赞同马五的意见,点头道:“紫金虎尤善结严阵,打防守反击,十有八九他会继续等下去。”
粘罕摇了摇头:“不一定,宋军骑兵已经处于劣势,这一点紫金虎不可能看不出来。再等下去,他的处境会更被动。”
“再被动,他也不敢贸然放弃自己弓弩和阵形的优势,这两样是宋军的强项。”耶律马五十分肯定地说道。
粘罕想了片刻,似乎也认同了他的话,强项?为将者要懂得取舍,运兵注重灵活,如果死抱着兵法,有时候强项恰恰会成为累赘!
摸了摸光亮的秃顶,粘罕笑道:“那我们就等着宋军失去骑兵庇护之后,再发动进攻。”语毕,暗自想到,徐卫虽然不俗,但今天,他的不败金身,到底还是要破在我手里。
战场中,马泰胸前的铠甲已经被鲜血染红,手臂上的创口流血不止,痛得他几乎难以双手把持兵器。又一个回合打下来,环顾左右,部下越来越少。女真人虽然也受创不轻,但对方却是越打越通。看来,金军的叫嚣并不完全是吹牛,他们无论人马,耐力都十分惊人!至多再有三五个回合,胜负就要见分晓了。
喘息的骑兵们重新集结成队,又要发动一次冲突,马二下意识地往军阵方向看了一眼,见大帅仍旧没有任何动作。将心一横,心里暗道“今日正是我报九哥之时”。
大阵中,徐卫突然开了口:“去报告制置相公,请他率泾原军压住阵脚,我军突击一回!”
虽然早知道两条路必选其一,但吴玠听到这句话时,心中仍旧不免一震!他知道下这个决定得有多大的担当,深深看了这位陕西六路最年轻的大帅一眼,俯身一拜之后,即命令士兵前去泾原军阵上报。
徐卫情不自禁的深吸了一口气,他心里跳得厉害。今天,总算是碰到了高手。都说高手过招,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字,谁沉得住气,谁就能获胜。他现在采取主动进攻,算不算“沉不住气”?有时候,果断和莽撞,真的很难分得清楚。
不多时,士兵回报,制置相公不反对,但同时提醒,小心被金贼分割包围。
徐卫明白大哥的意思,金军还有少量骑兵布置在左翼没有动,一旦我方步军压上去,对方很可能动用这支骑兵来将出击的部队与主阵分割开来。可管不了那么多,要是再等下去,马泰吴璘的骑兵拼光了,情况只会更糟。到时候,人家步军不用动,就用马军一直骚扰你,打不死你也拖死你!
刚要下令进攻,忽听身旁吴玠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大帅可知田忌之事?”
田忌?这名字还真熟悉,是谁?徐九想了片刻,突然记起,不就是以前读书的时候课本上赛马的那位么?他听从孙膑的建议,赛马之时,用自己的下等马对别人的上等马,然后用上等马对别人中等马,最后用中等马对下等马,三局两胜。
“你是说”徐卫明白了他的意思。金军最强的什么?骑兵!我军最弱的是什么?还是骑兵!现在我军最弱的骑兵和对方最强的骑兵交上了手,打不过那是肯定的。那接下来如何安排进攻顺序,就得分外注意。
虎捷最强的是什么兵种?当然是以杨彦第一指挥为代表的精锐重步兵,清一色几十斤重的精良铠甲罩遍全身,刀枪难伤!现在,就该用我最强的重步兵上了!
一念至此,底气大增,沉声下令道:“传我将令,命第一、第二指挥压上去!告诉杨彦,必胜乃还,若作战不利,本帅先斩了他!”
那一头,粘罕及一班金将,正等着宋军的骑兵溃败,然后就准备出击打败紫金虎。天气实在太热,粘罕之前虽然放话说,要在烈日底下打一场给宋军看看。但说实在的,北方人的的确确不适应这种炎热的气候。那毒辣的太阳晒得人眼前直冒星光!身上没一处不在流汗!
“国相!紫金虎有动静!”完颜活女打马过来大声报道。
粘罕等人极目望去,果见宋军大阵侧面的部队在移动!徐卫想干什么?变阵?这种事只在传闻中听过,实战时,还从来没见哪位将领能将几万人组成的军阵变换模样。
完颜银术可跟徐卫交过手,仔细察看之后,断言道:“国相,他这是在集结重步兵!”
“依你看,他想作甚?”粘罕随口问道。
“紫金虎的马军根本不是我军对手,但他这支重步兵却称得上精锐!从头到脚,都装备着铁叶甲,防护极其严密!士兵往往一手持盾,一手执刀斧,进攻时,列成严密的阵形齐头并进,不避矢石!紫金虎定是看我马军一时脱不得身,想用他最善战的重步兵压上来!”银术可说这话时很激动,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平阳大战的时刻。当时,就是装备精良的虎捷重步兵如墙而进,与折家军两面夹击,导致他的大败而逃。混战中,他还被折彦野一枪搠中面门,扯旗裹头而逃。
“国相不必担心,紫金虎的重步兵虽然称得上是一支劲旅,但真正装备全身铁甲和精良兵器的并不多。宋军中超过一半都是弓弩手,而剩下的一小半中,又至少有一半没有装备全套‘步人甲’。我军先跟他耗一阵,伤亡大些也无妨,只要马军腾出手来,徐卫必败!”耶律马五不愧熟知南朝,连宋军兵种配备也如此熟悉。
显然,他的意见对粘罕影响最大。听完之后,甩了一把汗,刚要下令迎战虎捷重步时,忽见数骑自西飞奔而来,那马上骑士奔到粘罕面前,抚胸行礼道:“国相,西面出现一支马军!”
金军将领齐齐侧目,什么?西面出现马军?
耶律马五脸色一变,疾声问道:“有多少?”
“不在少数,正往此地而来。”满头大汗的骑士脸部扭成一团回答道。
耶律马五沉默了,粘罕的质问声随后响起:“马五,怎么回事?”
你道粘罕为何问他?只因战前,耶律马五曾向粘罕报告过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探得现在陕西掌兵权的,就是打败过他的曲端。而这个曲端,曾经是徐卫的上峰,两人的关系十分恶劣,几乎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甚至发生过武装冲突。
后来,徐家军屯在三川镇一带,数日不见进兵。更加印证了耶律马五的话,因为很明显徐卫是在等待后续部队。如果曲端不是与徐卫不和的话,他为什么要迁延?为什么不一道进兵?
正是基于这一点,粘罕才会集中力量,准备先击溃紫金虎,再去图曲端。可现在,西面出现马军,除了曲端,还会是谁的?
耶律马五无言以对,旁人见状,便替他打圆场道:“国相,即使曲端来参战,这也不过是他的先锋而已。其主力要抵达战场,尚须时间”
“那你有把握在曲端抵达战场之前击溃虎儿军么!”粘罕声色俱厉,狂吼出声。骇得一班战将没一个再敢搭腔!
却也有人在心里嘀咕,本来大局已定,这场仗根本不须打。是你非不放过徐卫,执意要进兵,怪得了谁?
粘罕气得一张面皮由黑转红,又由红转黑,胸膛不住起伏,牙关咬得格格作响。四周将佐见他这副模样,也没谁敢去劝半句,最后还是耶律马五硬着头皮道:“末将失察,甘当国相责罚。然曲端若来助战,我军虽未必惧他,却也实在没有必要冒险,毕竟,局面已定。”
粘罕怒气不消,心里委实不甘!徐卫这头小老虎连败我军,我要是击溃了他,便等于砍倒宋军一面旗帜!今天本是绝佳的机会,却
就在粘罕不决之际,虎捷第一第二指挥已经完成集结,杨彦一手抱头盔,一手执曲刃大枪,在阵前扯着嗓子嚎道:“弟兄们!我第一第二指挥,是虎捷建军之基石!自靖绥营开始,便是全军尖枪厚盾!今日,我便”
话刚说到这里,忽听得背后号角声大作。他立即扭头去看,却发现令人震惊的一幕!
金军阵形居然松动了!那大阵后头的部队,已经后队改前队,在往北撤退!再看战场中央的骑兵,一个回合冲过之后,面对已经显出败象的宋军骑兵,竟也不再进攻,只保持着队形警戒,显然是在为大军撤退断后!
这叫什么事?这才打多久?怎么就撤了?而且对方占着优势,为什么不打了?
徐卫和吴玠也没闹明白,两人面面相觑,都感匪夷所思。打了多年的仗,从没见过这等事!
“徐大帅!”泾源军的杨荣飞马而来,缰绳未勒便大声叫道“曲都统的前锋已经在数里之外!”
难怪!这就对了!金军是发现曲端前来助战,因此撤出战场!
“不对,哪怕是曲端来了,金军也不会怕成这德性。”吴玠满面疑色。不是他想得太多,而是金军这几天的行动太反常!好象压根不是来打仗的,简直就是来扮家家酒!试想一下,昨天连夜撤退,今早卷土重来,现在又抽身避战,从古至今有这样打仗的么?
可不管你怎么想,金军撤退总是事实。他们在骑兵护卫下,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