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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是那么说的吗?”
“这种事情没必要说谎吧。”
满以为他是个不通世事的书呆子,没想到露出了本来面目向他们反扑过来,使他们措手不及。
“他还说了些什么?”
“你尽可以随心所欲地去玩乐,你是个肮脏的淫妇。”
久木就像自己挨骂一样默然无语。凛子叹了一口气说:
“他说我恨你,可是不会跟你离婚的。”
久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其实是不明白她丈夫到底想怎么样。
如果憎恨妻子的话,应该唾骂一顿后,尽快离婚,为什么非要继续做夫妻呢?
“我搞不懂……”
久木嘀咕着。凛子说:
“我也弄不懂。我猜他是以此来报复我。”
“报复你?”
“是啊,他对我简直恨之入骨,所以就不离婚,就我永远禁闭在婚姻的牢笼里。”
居然有这种复仇的方式,久木很吃惊,但还是不明白。
“一般的男人都是骂一通或打一通。”
“他可不这样。”
“那么你干什么他都装看不见吗?”
“应该说冷眼旁观更贴切,我常常出门的话,要被周围的人说闲话,母亲,哥哥,还有他家的亲戚们……,只要没离婚,终归是妻子。”
这么一说,久木多少能理解一些了。
“这种关系还怎么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呢。你也不愿意为他做家务,他也不愿意回家吃饭的呀。”
“这好办,他父母家在中野,以前他也常回去吃他母亲做的饭,而且大学里有自己的房间,在家里我们也早就分室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分着睡的?”
“有一年多了吧。”
久木和凛子的关系正是一年前开始迅速进展的,凛子夫妻不和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以后怎么办,就这么下去吗?”
“你那边怎么样?”
被凛子一问,久木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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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木一时答不上来,他和妻子之间已经到了剑拔弯张,一触即发的地步了。
久木缄默着,回想起回家后的那一幕。
那天晚上,久木十一点多回到家,妻子还没有睡。
妻子没有像往常那样迎出来,久木回到自己的书房兼卧室,一边换衣服,一边思考着怎么对妻子解释。
现在去客厅的话,气氛会很紧张,免不了一场争吵。不如借口太累了,睡觉为好。他现在是身心疲惫,没精神跟妻子说话。
可是,过得了今天过不了明天,早晚要和妻子碰面,拖延下去只会更麻烦。干脆趁着今晚给她道个歉,就说是由于工作太忙回不来。
久木想到这儿站起身,照了照镜子,定了下神,就到客厅去了。
妻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了久木,说了句“你回来了?”久木点点头,见妻子格外平静,就放了心,坐在沙发旁边的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说道:
“好累啊。原来打算昨天回来的,事儿没干完就拖到今天了。”
他曾跟妻子说要去京都的寺庙和博物馆收集资料。
他屡次打着这个旗号和凛子出去旅行,所以有点心虚。
“昨天想给你打电话,结果喝醉了就睡着了……”
久木说完又打了个呵欠,刚拿起桌上的烟,妻子关掉电视转过身来。
“不必难为自己了。”
“难为自己?”
妻子缓缓点了点头,捧着茶杯说:
“我们离婚吧,这样比较好。”
久木做梦也没有料到妻子会说出这种话。
“现在离婚的话,我轻松了,你也没有压力了。”
久木以为妻子在开玩笑,妻子又说:
“到了这个年龄,已经没有必要互相忍耐了。”
妻子从来不大声吼叫,或发脾气,即使不满的时候,也只是三言两语说两句,不大往心里去。
久木一向认为妻子生性宽厚,今晚却使他非常意外。
她的态度比平日更加镇静和蔼,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说出的话。
“可是,为什么呢……”
久木连烟都忘了点,向她问道。
“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为什么你自己应该最清楚。”
妻子盯视着他,久木避开了她的目光。
难道说妻子已经知道了地和凛子的事了吗。怎么一点儿迹像也没有啊。她总是淡淡他说“你是你,我是我,互不相干”,正合久木的意,谁知妻子早已对一切了如指掌了,这都怪自己太粗心了。
“何必这么急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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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急于,而是太晚了。不现在分手让你们在一起的话,她就太可怜啦。”
“她是谁?”
“你对她这么上心,想必特别喜欢喽。”
妻子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这方面你尽管放心,我好得很。”
久木以前曾经考虑过和妻子离婚,在结婚七、八年后的婚姻倦怠期,以及后来和其他女性茭往的时候,也没想过和妻子分手。尤其是和凛子认识以后,更具体地思考过离婚甚至再婚的事。
可是一旦提到议事日程上来,问题就接踵而来。首先是如何跟无辜的妻子开口,以及怎么向女儿解释。此外有没有勇气彻底毁掉经营到现在的家庭,再从零开始构筑一个新的家,自己已经上了年纪,早已习惯于现在的生活了。最关键的是凛子能否顺利离婚。
一想到这些实际问题,就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久木觉得还是继续维持现有的家庭,和凛子想见面时见个面更为妥当,也不会伤害到其他的人。
总而言之,这半年来,想离婚和凛子开辟新生活的冲动,与不要这么轻率从事的冷静交织在一起,理不出头绪。
开始久木完全忽略了妻子的想法。他认定妻子是永远不会变的。
从根儿上说,久木至今没有提出离婚也好,觉得离婚太难也好,都是因为对“妻子爱我,不愿意离婚”这一点深信不疑。
可是刚才从妻子嘴里说出了“咱们离婚吧”这句话,彻底推翻了久木的自信。
他万万没想到妻子会主动提出分手的要求。
“你同意不同意啊?”
妻子声音爽朗,没有丝毫犹豫和苦恼。
妻子是经过充分考虑才提出的,可是对久木而言却太出乎意料了,马上答复不上来。
那天晚上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久木早早起来,窥视了一下妻子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平静地在准备早餐。
久木心想,也许昨晚她是为了规诫丈夫开的玩笑吧。吃完了饭,久木要去上班时,妻子说道:
“昨天晚上说的事,可别忘了啊。”
久木回过头来,见妻子无事人一样在收拾碗筷。
“你真要这样?”久木叮问了一句,妻子已打开水龙头,哗哗地洗起餐具来了,久木没再说什么向门口走去。穿鞋时,回头看了看,妻子没有来送他的意思,只好打开门走了出去。外面天气晴朗,空气有些潮湿,刚发芽的树梢上已萌生了春的气息。
呼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久木迈着沉重的步子朝地铁站方向走去,满脑子都是迫在眉睫的离婚的问题。
说实话,过去一直以为离婚与自己无缘,现在才发现自己成了当事人了,久木深感迷茫,心中暗暗思忖,
“妻子到底是不是真心想离呢……”
久木在电车上思来想去,越想越糊涂,下车后,在公用电话亭给女儿家挂了个电话。
女儿知佳结婚两年了,没有出去工作,这个时间应该在家。
久木稳定了下情绪,拨了电话号码,女儿接了电话。
“这么早来电话,有什么事吗?”
“有点儿事想找你说说。”
久木含糊其词地说道,突然,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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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么回事,你妈提出要和我离婚。”
“妈妈到底还是提出来了。”
原以为女儿会大吃一惊,没料到她格外的平静,看来女儿已经从妻子那儿听说什么了。
久木忽然有种被疏远的感觉,问道:
“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妈妈跟我讲了好多,您打算怎么办呢?”
“怎么办……”
“妈妈可是真心要离的。”
女儿淡淡地说道,久木更慌了。
“妈妈和爸爸离婚,你无所谓吗?”
“我当然希望你们能白头偕老哇。可是爸爸不爱妈妈,另外有喜欢的人,想和那个人一起生活吧?”
久木又吃了一惊,看来妻子什么都跟她说了。
“不喜欢妈妈还生活在一起可不太好。”
知佳说的是不错,可是现实中的夫妻并不都是相爱的,有的夫妻是互相厌倦,非常冷漠的,然而不见得就会轻易离婚,这就叫夫妻啊。
“这么说,你也赞成了?”
“这样对你们双方都有好处啊。”
“可是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说到底是爸爸不对呀。”
话说到这份儿上,久木已没有反驳的余地了。
“妈妈已经很累了。”
“她打算今后一个人过吗?”
“那当然,请您在房子和钱的方面多关照一下吧。”
女儿总是站在母亲一边的,久木觉得自己十分孤立。
“我还以为你会反对呢。”
“这是爸爸和妈妈之间的事啊。”
看来,嫁出去的女儿对父母的事不大愿意过问了。
“您不必担心我的。”
久木终于发现自己在外游逛的这些日子,妻子和女儿都变得坚强勇敢起来了。
凛子和久木听完了各自家庭的变故后,相互对视着苦笑了一下。
如今已不再有哀叹和悲伤,更没有放声大笑了,只剩下了一丝苦笑。
现在两人站在突然出现的十字路口上,各自的处境又完全相反,使他们啼笑皆非。
原来以为凛子回家后会遭到丈夫的痛骂,以至于提出离婚。凛子也做好了精神准备。
结果她丈夫既没生气也不说分手,甚至明确表示绝不离婚,想用婚姻的枷锁来束缚她。
别说久木就连凛子也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而久木的处境也同样窘困。
满以为妻子会大吵大闹,不依不饶,可是她不仅没有吵闹,反而心平气和地提出离婚,倒使久木猝不及防。他还以为妻子在开玩笑,和女儿通话后才发现已无法挽回了。
“真是滑稽……”
久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咱们正相反。”
以为丈夫会提出离婚的凛子却被套上了枷锁,以为离不了婚的久木,反而被逼着离婚。
“莫名其妙……”
久木说道。凛子静静地问:
“你是不是后悔了?”
“怎么这么说……”
这种时候久木当然不能承认了。
两人之间的爱不断在加深,谁都不示弱。
然而,当后退一步面对自己的情感时,就有些消沉、怯懦了。
一直那么向往离婚,可是一旦成了自由之身时,又仿惶,困惑起来,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说来说去,一是由于自己突然被划到了婚姻之外,二是因为不是自己提出的离婚,缺乏心理准备的关系吧。
凛子察觉到久木的忧虑,低声说道:
“你后悔的话,就回去吧。”
“回哪儿?”
“你自己家呀。”
“现在?”
“你不是觉得对不住夫人吗?”
“我对家已经没有感情了。”
“真的吗?”
被凛子一叮问,久木急忙点头。
“我不会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