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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嚎声、咆哮声、叫骂声……
坊丁、武侯、官兵、刑部公差、洛阳府公人、杨家家将奴仆，这些人各有统领，互不相属，这样混乱情况下顿时没头苍蝇般乱作一团，各自上官指挥下胡乱地应付着眼前局面。
刺客居然还没有走，他左一闪，右一闪，不停地纵火，把整个杨府闹得天翻地覆。官兵他背后穷追不舍，可他时隐时现，杨家这样环境里如鱼得水，弓箭这种混乱情况下完全失去了作用。
似乎斩杀了要杀人之后，那刺客大愿得偿，只想捣乱，虽追兵逼迫之下，不能对杨家造成比较大损害，他也不走，而是到处放火、伤人，被他刺伤公人坊丁和官兵不下数十人，以至于到后除了那些红了眼官兵，其他人只要一看见那刺客出现，就会一哄而散，根本不敢应战。
“救命啊……”
“救火啊……”
“把里面值钱东西抢出来……”
“抓刺客！”
此起彼伏叫喊声中，杨帆也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他肩头受了伤，一只手紧紧地捂住肩头，身上只穿一身小衣，披头散发，无比狼狈。
因为执意要斩下吴少东和蔡东成人头，杨帆动作还是慢了那么一刹，他闪身避进房间刹那，一枝利箭穿过将掩门缝，射中了他肩头。为了避免被人看出箭伤，他干脆往自己伤口上又刺了一刀，此前持刀伤人，正是为了这一目。
前边一处房舍火势汹汹，刘管事抓着一个人，就吼叫着赶紧救火，刚找人帮他裹好伤口杨帆也被抓了壮丁，不知他从哪儿折了一段树枝来，拼命地扑打了几下，便趁人不备绕到火头另一边，趁人不注意，闪进了一处尚未起火房舍。
片刻功夫，杨帆穿后窗而出，房中火苗已起。没多久，杨帆又出现另一处火场，一盆水泼向熊熊燃烧数丈高火炬，然后拎着木盆再往回跑，往水池去路上杀死了两个落单士兵。
一会儿，偏院厨房也起了火，紧接着，杨明笙寝居前一桶菜油摔地上，变成了熊熊烈火。
“哎哟，怎么了，怎么了？”
杨帆正仓惶乱窜，迎面跟一个人撞做一堆，一起摔倒地。那人慌里慌张地爬起来，正是杨明笙小书僮木钉儿。
杨明笙现读不得书，也办理不了公事，连茶都喝不得了，脾气变得越来越怪异，所以木钉儿这几天不用侍候他，他宿处也借给了一位刑部巡检，自己搬到前宅去住了，这时刚刚跑到后宅。
木钉儿带着哭音儿道：“刺客放火啦！杀了好多人，救火，救阿郎！阿郎住处起火了”
“啊，救阿郎出来！”
刘管事一脸烟熏火燎地出现杨明笙寝室门口，带着哭音儿喊道：“着些，救阿郎出来啊！”
这时房舍多是木制，本来就容易起火，杨帆又地上泼了一桶菜油，那火就猛了，大火熊熊，封住了门窗，隔着三四丈远，就得远热浪扑面，炙得面皮生疼，谁敢上前？
刘管事举手向天，大吼道：“救阿郎出来！十万钱，赏十万钱呐！”
钱这东西，有命挣也得有命花才成，那刺客到处杀人，现就连杨府许多下人都东躲西藏，自寻生路去了，身边几个家人假惺惺地泼一盆水，扑两下火还成，叫他们冲进火宅救人，谁肯？大家只当没听到。
“一百万钱！谁救阿郎出来，赏一百万钱！”
刘管事急疯了心，混乱中也找不到夫人，干脆就当了这个家，拿出了一百万钱重赏。
火光熊熊中，杨帆挺身而出：“我去！”
四下家丁仆役侍婢们一起看向他，只“见”他站钱眼里，头顶着“开”，脚踏着“元”，左手撑着“通”，右手扶着“宝”，一向腼腆、羞涩少年形象，突然变得异常高大起来。
刘管事激动地道：“好好好，你救阿郎出来，我绝不食言！”
杨帆抢过一床棉被，旁边几个家仆马上抬来几桶水泼棉被上，杨帆把浸了水棉被一裹，飞奔几步，一头扑进火堆……p：求推荐票！
第七十七章 火中祭（）
房间里火其实不是太大，外间房里绢制坐屏已经被高温气浪燎着了，但是家具器物依旧无恙，此刻房间，就像花果山水帘洞，外边一片水幕，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杨明笙摸索着走到房间门口，管他脸裹厚厚绷带里面，但是手脚受到烘烤、呼吸吞入热浪，依旧使他清楚地意识到，房子里起了大火，杨明笙忍不住大叫起来：“来人呐！来人呐！”
他曾经觉得已生无可恋，可是当死神真走到他面前时，他还是感到了由衷恐惧。
“郎中大人不必着急，火要烧过来，还要一阵子呢。”
他耳畔忽然响起一个苍老中带着些沙哑声音，这个声音杨明笙实是太熟悉了，他这些日子也不知做过多少噩梦，梦里都有这个声音。杨明笙惊得一跳，差点儿一跤摔倒，但是被一双手臂稳稳地扶住了。
房间里热浪滚滚，杨明笙却彻骨生寒，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个人，就是这个人，用沸水残忍地烫瞎了他双眼，烫坏了他面容，毁去了他前程和希望，现，他又听到了这个声音，杨明笙身子剧烈地发着抖，突然嘶声问道：“蔡东成呢？”
“死了。”
“吴少东呢？”
“也死了。”
那人轻轻地笑：“此外，还死了一些人，现，你这幢宅子正着火，等到天亮时候，你府邸就会变成一片白地。”
杨明笙嘶声大叫起来：“恶魔，你这个恶魔！”
“稍安勿躁，杨郎中，我们时间可不多。”
耳畔声音很温柔：“这场火其实一点都不大，烧掉也不过就是你杨家一幢宅子，对整个洛阳城来说，甚至对整个修文坊来说，都没有一丝一毫影响，不会影响到别人家，甚至对你自己亲人和家人，都没有多少影响。”
外堂已经开始燃烧起来，门窗发出“噼噼啪啪”声音，就象过年爆竹一样。
杨帆道：“你们夫妻两个并不和睦，我听说，连你女儿都不是你亲生。”
杨帆贴近他耳朵，小声道：“那个小丫头，我见过她，长得很漂亮。那眉眼五官，跟你确实一点都不像，郎中大人真是明察秋毫，她确不是你女儿，难怪你这么不喜欢她。”
杨明笙气得浑身都发起抖来，眼眶处一处处痛楚，应该是伤口绷裂了：“你给我滚开，滚开！”
杨帆悠然道：“你死了，你娘子可以改嫁，说不定就可以嫁给她真正喜欢意中人，而你替人家养了这么多年好女儿，也会找到她亲生父亲，她们都可以生活好，至少比你身边时活。你家人奴仆，也可以收拾收拾，另投他人了。
还有你这个宅院，等它烧成一片白地以后，你娘子或许会把这块地卖给他人，搬去与她情人双宿双栖，又或者她会这里重盖一幢豪宅，毕竟，她娘家虽然无权，却很有钱。他们可以这里盖一处寝居，你尸骨上面，架起她婚床。”
杨明笙身体发抖，杨帆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深深地刺他心里，杨帆所说每一句话，无疑都有很大可能会变为现实，正因如此，那种愤怒和悲伤，远比他**上痛苦叫他难以忍受。
可他现已不是威权极重，手掌生杀大权刑部司刑郎中，熊熊大火中，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瞎子，刺客随时可以把他像一只蚂蚁般辗死。
他发抖，抖得像风中一片落叶，杨帆声音渐渐冷下来，就像一阵萧瑟秋风，从他身上刮过：“而我呢？杨郎中，您放那一把火，烧却是我天，烧掉了我所拥有一切！
那天，是我从树上摔下来，家养了三个月后第一次出门。那天，我娘正家里给我熬骨头汤，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还得继续补养，我爹正削一根戒尺，因为我不肯好好读书，上一根教训我时候把戒尺打折了……
那天，秀秀姊正阳光下绣嫁衣，裘伯伯和方伯伯正树荫里下着棋，那是一棵槐树还是榆树我已经不记得了，实是太久了……，那一天，邻居家三喜子正野地里放羊，我被一只大白鹅追着，姐姐背着我逃上山……”
杨帆眼里渐渐蓄满了晶莹泪水，他看着已站立不稳杨明笙，火光映他脸上，却像映着一块冰似寒冷：“你一声令下，我亲人全都死了，我朋友、邻居也都死了，那座村庄被冠以瘟疫之名，从此成为弃地，现成了一片荒地。你害死了我全家人，我却只找你一人寻仇，祸不及你妻女，你比我要幸运多了，你说是不是，杨郎中！
“你……你不是一个老人！”
杨明笙听着他话，突然回过神来。
杨帆静静地道：“对，我不老，那年我才九岁，拜你所赐，从那一年起，我就成了一个孤儿！”
他声音不再苍老，恢复了清朗少年人嗓音。
杨明笙颤抖身体渐渐平静下来，他已经知道自己绝无生路，对方不会放过他，又何必再害怕？他毕竟不是一个普通人，这时灵识渐渐清明起来，回想着当初一切，他已谈不上再恨，毕竟对方有足够理由来找他复仇。
虽然如果他有一线可能，他依旧不会放过置对方于死地机会，但这本身与仇恨无关，可他也知道，这种机会也是绝不可能了，他现只剩下一个疑惑：这个人为什么还要冒险闯进房来见他？
“杨郎中，你性命，就到今天为止了，我来见你，是想问清楚，到底是谁，让你们千里迢迢赶到韶州杀人，幕后主使是谁，目是什么？”
杨明笙发出一声怪异冷笑，嘲弄地反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
杨帆道：“因为，蔡东成几个人都死了，你马上也要死。如果你不告诉我，很可能我就永远都查不出韶州血案真相。”
杨明笙冷笑道：“那又怎么样？难道韶州血案不能平冤昭雪，我就死不瞑目？”
杨帆冷静地道：“那样一来，我就找不到真凶，我找不到真凶，就无法继续查下去，我无法继续查下去，那么……对我而言，固然是一个遗憾，但是我就不会有任何危险，我可以买房置业、娶妻生子，好好地生活一辈子，而你背后真正主使，也可以心安理得地活下去，直到寿终正寝，我想，这些，不是你想看到吧？”
这些话听着有些饶嘴，但是杨明笙听懂了，所以他沉默起来。
杨明笙沉默了很久，火已越烧越近，连杨帆都有了窒息感和灼痛感。时不时，会有一块燃料木料从房上砸下来，火星子就扑到他们面前，这幢房子已经塌了。
杨帆裹起了被子，说道：“本来我想给你一个痛，现，你火中慢慢地燃烧吧，火焰吞噬你**时，记得好好想一想，曾经有过多少无辜人，就是这样死你手下。”
杨帆想要纵身奔出屋子，杨明笙突然叫道：“等一等！”
杨帆站住脚步，杨明笙尖声道：“苗神客、丘神绩！”
杨帆闪到他身边，抬脚一踢，用一张方几，撞飞了掉下来一根木梁，漫天火星中，追问道：“苗神客、丘神绩？他们为什么要屠灭那个山庄？”
丘神绩名字他是听说过，但是苗神客却不曾耳闻。
杨明笙疯狂地笑了起来，笑声听着有些像是哭：“我怎么知道！哈哈哈，权贵眼中，我杨某人也不过就是个鞍前马后无名小卒，叫我做事，就得做事，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