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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叙完了旧,不管在你独教主的心中,是否还将我看作是那种对你来说本就毫无意义的亲人,反正我对你的看法永远都不会变,我们今生——只能做仇人!”
凌弃羽的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说完,他的虎目中射出了一道冷光,身上也同时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杀气。
“其实,我与你的娘亲蕊娇曾经见过面,在我们都还很小的时候。”
丝毫没有理会凌弃羽所表现出的动手之意,独笑穹依然负手而立,脸上的神情似在回忆,又似在忏悔。
“我和蕊娇本是孪生兄妹,当年生下我们之后,太后将蕊娇交给赤阳王抚养,而我则一直被她偷偷地养在宫中。十四岁那年,我的嫁衣神功初成,却不慎被赤阳王感应到了。他将我从宫中抓走,带到了赤阳教总坛。
后来太后赶到了,她告诉赤阳王,我是他的亲生儿子,与蕊娇是孪生兄妹。赤阳王听了,竟是勃然大怒,抓过我去就要将我的内力全部吸走。
这时,蕊娇突然跑了进来,拉着赤阳王的手说,她要我这个哥哥陪她一起去山中采野花,因为她想用新开的野花为我们的母——太后做一顶花冠。
赤阳王终于放开了我,而蕊娇又拉住了我的手,笑着说,‘哥哥,我们一起去采秋姜!’……”
凌弃羽站在那里默默听着,眼中凌厉的光芒却丝毫没有减弱。因为他很清楚,面前的这个人,是个极为可怕的敌人。
也许独笑穹的母亲,那位能够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而逼宫杀子的阴太后,从未给过他任何亲情,故而他在提到她时,竟是一直称之为“太后”。像他这种不懂得亲情为何物的人,更不会懂得人与人之间那些美好的感情。所以,无论别人为他做出了怎样的牺牲,都不可能唤起他心中的那份良知。
果然,在讲述完这段往事之后,独笑穹仿佛也就此放下了心中的那丝歉疚。他看着凌弃羽,平静地道:“我曾答应过你娘亲,决不踏入藏涧谷半步。可是此地——,并不是藏涧谷。”
凌弃羽冷冷地一笑,“你之所以费尽心机地想见我,根本就不是为了那所谓的承诺,而是为了离别箭!”
独笑穹听了不由一皱眉,面色阴沉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娘最初去藏涧谷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离别箭。赤阳王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有机会与箭神凌天一战。因而他想到了一个主意,他要找到一个身具嫁衣及离别两种神功的继承人,将赤阳教进一步发扬光大,使之成为世间唯一被人们所尊崇膜拜的神教。
于是他派我娘来大裕寻找箭神凌天的后人,结果我娘找到了藏涧谷。然而我娘并没有想去实现自己父亲的宏愿,因为她爱上了我父亲,更爱上了藏涧谷中那种人人平等、和睦相处的生活。而最终,她又以她的生命为代价,换取了自己孩子的平安,没有让他们成为赤阳教的牺牲品。
所以从今日起,就请你独教主彻底死了这条心,我凌弃羽决不会练嫁衣功,更不会加入赤阳教!”
独笑穹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寒声道:“年轻人不可太过狂妄,你可知自己方才的这番话,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
“后果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说便说了。我们隐族人,从来不会向强权低头!”
“简直愚不可及!既然明知道面对的是强权,却还要不自量力地试图抵抗,这便是南裕朝廷要剿灭你们这些隐族人的真正原因。没有任何帝王会容许有人挑战自己的巍巍皇权!”
凌弃羽面带轻蔑地看着他,“巍巍皇权?怪不得你这堂堂的赤阳教主,会乖乖地匍伏于那个刚愎自用的草包——宇文罡的脚下!只因为你惧怕他手中那完全靠强取豪夺而来的所谓皇权!什么赤阳神教,不过是听命于那个弑父篡位者的一条狗而已!”
这番话说得实在太过犀利,明显是戳中了独笑穹的痛处,只见他双目中寒光暴射,缓缓地一步一步向凌弃羽逼了过来。
第一百六十章 一步不退()
凌弃羽始终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冷静地看着独笑穹来到了距离自己三丈之处,停了下来。
三丈,这正是离别箭最佳的发射距离,却也是赤阳掌威力最强的出掌距离。
高手相争,争的不是谁出手快,而是谁出手的时机拿捏得准。
此刻正值正午时分,烈日高悬头顶,地上几乎看不到人的影子,令人不禁生出一种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见了鬼的感觉。
可惜凌弃羽不是鬼,他仍然能够真切地感觉到,炙热的阳光穿透了自己身上那件黑色的衣衫,将体内的汗一滴滴地蒸了出来,在皮肤上聚结成珠,然后顺着后背和前胸不停地滚落。
越来越多的汗水汇积在他的腰间,不断浸渍着那处未愈合的伤口,尖锐的疼痛中还夹杂着丝丝瘙痒,正在一分分地煎熬着他的神经。
慢慢地,他的额上也开始渗出了汗水。大滴的汗水沿着长长的眉梢淌到颊上,再顺着瘦削的面颊滑到下颌,最终又一滴滴地滴落在地上。
然而,不巧的是,有一滴汗水却偏偏独辟蹊径,竟然顺着他高挺的鼻梁,一直流到了鼻尖处,不由令他有了一瞬间的分神——
而那倏忽而至的沉重一掌,恰恰就来自于这一瞬间!
冷静地面对着奔涌过来的强劲气流,凌弃羽疾速地将右手的四指并拢,同时右臂猛地前挥,发出了一枝离别箭。
尖利的箭啸声盖过了沉闷的掌声,同时也穿透了厚重的掌风,一道凌厉的箭气径直射向独笑穹的咽喉!
独笑穹的脚下没有动,只是微微地一侧头,避过了那道足以致命的箭气。但他没有料到的是,那道箭气竟忽然分散开来,由一道变成了四道,其中一道箭气的边缘正好沾上他的颈侧,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细细的血痕,仅仅毫厘之差,没有伤到颈上的主脉。
他伸手抹去颈上流下的鲜血,同时摆手示意自己的那两个徒弟不必上前。然后,他将目光转向凌弃羽,淡漠的眼神中竟隐隐藏了一丝黯然。
凌弃羽的右臂仍保持着向前伸展的姿势,只是本来笔直前伸的四根手指已收了回去,与拇指并拢成拳。然而细看之下,就能发现那拳端之处竟满是淋漓的鲜血,正一滴滴顺着拳缝淌下……
他慢慢地收回了拳头,将它在衣襟上随意地蹭了蹭,然后抬眼看着独笑穹。
独笑穹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你真的很不错!硬接下了我六成功力的一记赤阳掌,竟然一步也没有后退。下一掌,我要用八成功力,你还是不退吗?”
凌弃羽没有说话,只是曲起右臂,横在胸前。
然而独笑穹却并未急着出手,他仰头看了看天,漠然开口道:“此刻想必那对岫云剑派的师徒已逃得远了,可还未足够远到让我追不上她们。”
凌弃羽抿了抿唇,仍是没有说话。
“此事你们自以为做得十分隐秘,但其实我们的人早就发现了飒容是在岫云剑派的人手中。当时我之所以未让他们出手救人,是不想打草惊蛇,让你闻风逃掉。因为我此来唯一的目的,本就是为了你!
如今我已放弃了初衷,却不能就此放过了岫云剑派的人。这只能怪她们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一旦被泄露出去,飒颜北人的身份就会立即被拆穿,而我所定下的瓦解忠义盟的计划也随之会受到影响。”
说到这里,独笑穹看了一眼仍抿着唇不说话的凌弃羽,微然一笑,“我知道,你一定是事先猜到我来了,所以才让岫云剑派的那对师徒从另一条下山的路逃走了。我还知道,你并未给她们留出足够的逃走时间,所以你自己才留了下来,想尽量拖住我。
这便是你们隐族人最致命的弱点——妇人之仁!不懂得如何取舍,只知道愚蠢地自我牺牲。也罢,今日我便成全你,只要你能够连接我三掌,并且真的做到一步不退,那么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再去追杀她们。”
凌弃羽仍是没有说话,那只横在胸前的右臂却缓缓前伸,笔直地指向独笑穹。
独笑穹施出的第二记赤阳掌到了,所挟带的风雷之声竟是比上一掌弱了许多,但凌弃羽的双目中却更多了凝重之色。他猛地将自己的左手搭在右臂之上,同时右掌的四指发力,箭啸声竟是也比上一次弱了一些,但所发出的箭气却是更盛,直射向迎面扑来的掌风。
可惜的是,这次他的离别箭刚一穿透那层厚重的掌风,便已力尽而止,丝毫没能伤得了独笑穹,而独笑穹那凝聚了八成功力的一掌,却结结实实地击在了他的左胸之上!
他的身体猛烈地摇晃了几下,却坚持着仍是一步也没有后退。
独笑穹这次已不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抬手又是一掌挥了过来。这一掌听起来似是无声无息,却带了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流,正是他运足了十成功力的一记赤阳掌!
此时的凌弃羽已没有力气再发出离别箭,他只能勉力挺直了身体,微抿着唇,看着那记隐含着暴烈之气的赤阳掌如地狱之火一般地向自己袭来,清亮的眸中竟是没有丝毫惧色。
一直在一旁观战的公玉飒容,忽然微微动了动唇角,忍不住悄悄闭上了眼睛——
就在那记迅疾无比的赤阳掌就要袭到凌弃羽的面前时,一道黑色的人影突然从那块悬空突出的岩石后面飞掠而出,正落在那块岩石之上。而他的人还未站稳,便猛地一抬右手,一枝无声无息的离别箭随之急射而出,正面迎上了那记威力强大无俦的赤阳掌!
在箭掌相交的一瞬间,整个天地仿佛都已凝固不动,阳光也似突然被那股急速旋转的诡异气流卷走了一般,令周遭顿时陷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随之,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时间山石迸溅,草木飞扬,沙土弥漫,在场所有人都被这股强大的气流吹得立足不稳,更是完全睁不开眼睛。
待到公玉飒容终于能够勉强睁开眼睛时,却看到自己的兄长宫彦正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面色苍白,唇边还挂着一缕鲜血。他忙跑过去将宫彦扶坐了起来,与此同时,他们两兄弟的目光皆转向了自己的师父方才所在的方位,却赫然发现那里已空无一人。
当他们最终把目光转向悬崖的方向时,只见独笑穹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那已是空无一人的岩石上,默默地向崖下望着,一头散乱的长发被山风吹得四处飞舞——
第一百六十一章 谁是猎人()
感觉到有人正背着自己在林间狂奔,刚刚苏醒过来的凌弃羽深吸了一口气,沙哑着声音道:“停下来——”
那人果然听话地停了下来,却仍是用双手紧托着他的双腿,丝毫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
“放我下来——”他只好又费力地多说了一句。
“就快到景阳城了,弃羽哥,你再坚持一下,到那里就有人能给你治伤了!”那人清越的声音中透着隐隐的焦急与不安。
“不,你先放我下来,我有话要说!”
听出他的语气十分坚决,那人只好走到一棵树旁,将他轻轻地从背上放下,并扶他倚着树干慢慢坐了下来。
凌弃羽这才有机会细细地打量起正单膝跪在自己身边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