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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凌云笑笑,眸子平和:“好好的,怎么突然又说这种话?”
楚天奇一声苦笑:“你扫平三国,还东越国以祥和宁静,实在是居功至伟,朕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
“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楚凌云打断了他,“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愿意做的。”
楚天奇沉默片刻,再度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且不等楚凌云动手便自己拿起酒壶慢慢斟满:“云儿,朕曾经说过,等你扫平三国回来,这玄冰大陆就是你的天下了,你可还记得?”
“记得。”楚凌云点头,“不过父皇说笑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天下,我带领楚家军驰骋沙场,也不是为了拿那些战功来换取什么。”
楚天奇放下酒壶抬头看着他,眸子突然变得说不出的清澈:“云儿,今天朕摆下这场酒宴其实是为了向你赔罪的,朕对不起你!”
说着,他突然站起身面对着楚凌云,一撩龙袍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云儿,对不起!”
楚凌云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此刻楚天奇这个举动却结结实实地把他吓了一跳!楚天奇是君,他是臣,楚天奇是父,他是子,无论于公于私他都绝对受不起如此大礼,不由立刻起身相扶:“父皇快快起来!这怎么使得?”
“自然使得。”楚天奇躲开他的手,满脸悔恨,“云儿,你不懂,当年的望月关之役,其实都是朕的错,朕才是罪魁祸首,是朕害了你!”
楚凌云动作一顿,继而淡然一笑:“我知道,你先起来,否则我会折寿。”
楚天奇一愣:“什么?你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趁着他一愣神的功夫,楚凌云手上用力,终于将他托了起来:“早就知道了,不过我倒不觉得那全是你的错,因为那并不是你的本意。”
楚天奇愣愣地看着他,脸上的惊愕渐渐被了然取代:“不错,朕早该想到的,你那么聪明,不可能查不到真相。不过云儿,既然如此你就应该知道,当年之事全都是朕的错,这一跪是朕欠你的。”
说着他双膝一曲又要跪在当地,不过幸好这次楚凌云有了防备,立刻一抬手阻止了他:“父皇不必如此,我已经说过那并不是你的本意。”
楚天奇并不开口,只是一边挣扎一边躲闪,誓要将这一跪进行到底。楚凌云皱了皱眉,很有些无奈:“父皇若再如此,我就只好走了,你自己吃吧!”
他若要走,普天之下恐怕没人拦得住,楚天奇同样十分无奈,只得停止挣扎微微地喘息着:“云儿,你这又何必呢?朕只是想向你赔罪,稍稍减轻一下朕的罪孽而已,难道你连这点机会都不给朕吗?”
楚凌云淡淡地笑了笑:“父皇的意思我已经懂了,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何必再旧事重提?”
楚天奇凝视着他,眼中始终写满了愧疚:“你过得去,朕过不去啊!这些年,朕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愧疚得彻夜难眠,是朕害了你,把你害得那么惨云儿,这些年你是不是恨死朕了?”
说着说着,楚天奇的眼圈居然慢慢地红了,泪水更是涌上了眼眶。楚凌云扶着他重新落座,跟着微微叹了口气:“我承认,我是恨过你。因为从始至终我从未有过任何野心,我为你、为东越国几经生死,每次上战场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但你却怀疑我,防备我,甚至与二皇兄一起算计我,若换作你是我,你恨不恨?”
就算楚天奇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换了旁人恐怕也不敢这样当面指责,但是楚天奇却毫无怪罪之意,甚至还嫌他骂的不够难听:“说得对,恨得对,云儿,你继续骂吧!或者干脆打朕一顿,或许朕能更好受一些!”
纵然当初刚刚查到真相的时候,楚凌云也并不曾如此情绪外露。或许是因为压抑的太久,他也需要发泄。但无论如何,面前的男子不但是他的父亲,更是当朝帝王,他就算再飞扬跋扈,也知道底线在哪里,所以他很快便控制了自己,重新变得淡然:“父皇,你放心吧,我所说的恨都已经过去了。因为我知道当初你并没有害我之心,只是想让我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永远不败,想挫挫我的锐气而已,只不过你也被二皇兄蒙骗、利用了。”
楚天奇摇了摇头,积聚半天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不,云儿,朕不会推卸责任,虽然朕的确被霄儿利用,但若非朕起了歹心,他怎会有机会利用朕?所以,当年的事全都是朕的错,朕必须为此承担后果,并会想尽一切办法取得你的原谅!云儿,你说吧,要怎样才能原谅朕?无论你有什么条件,朕都答应!”
见他如此固执,楚凌云不由挠挠眉心,突然淡淡地笑了笑:“父皇,你真的不必如此,我说过早就已经不恨你了,因为如果不是望月关一役,你就不会对我心存愧疚,不会一直想要为我赐婚,我也就没有机会认识并娶了琉璃。所以两相抵消,其实我早已原谅你了。因为时间过得越久我就越觉得,如果能够因此而拥有琉璃,那么之前我所受的一切折磨都是值得的,甚至再多一些都没关系。”
倒是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而且也知道他说的算得上是事实,楚天奇却仍然摇头:“但是我在害你之前,并不知道你会因此而得到琉璃”
“你是不知道,但是上天知道。”楚凌云打断了他,“所以说一饮一啄,冥冥上苍早已注定,而那些磨难也是我注定要承受的,就当是为了惩罚我的年少轻狂。毕竟当年我的确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站在你的立场上,你的反应其实无可厚非,换作我是你,未必不会那样想,那样做。”
楚凌云越是为他开脱,楚天奇越是觉得愧疚难安,便干脆摇了摇头:“不管你怎么说,错了就是错了,朕不会推卸责任。所以云儿,朕已经决定将皇位传给你,你尽快选个黄道吉日登基吧!”
楚凌云先是一愣,跟着掏了掏耳朵:“哈?父皇你喝多了吧?两杯酒而已,不至于醉得说胡话才是。”
“朕没有喝醉,更没有说胡话。”楚天奇的神情无比认真,一字一字清晰地说着,“云儿,朕说的是真心话,这东越国的江山交给你,朕很放心。”
“这不是重点。”楚凌云摇头,“重点是我根本不想做皇帝”
“朕知道。”楚天奇微笑,“正因为如此,朕才要把皇位传给你。否则若是像扬儿、霄儿那样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不惜杀父弑君,朕怎会这样做?”
楚凌云眨眨眼,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懂了,你想把皇位送给我,以此作为补偿?”
楚天奇微微一笑:“你要这样认为也可以,但无论如何,你完全有资格做一国之君。朕就把东越国的江山托付给你了,相信你不会让朕,不会让臣民们失望的。”
“不行。”楚凌云毫不犹豫地点头,“父皇,你龙体康健,再做个二三十年皇帝完全没问题,说什么传位给我?我不要。”
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楚天奇不急不躁,只是叹了口气:“说什么龙体康健?被那个逆子囚禁那么久,朕这身体早就不行了,常常是批不了几本奏折便头昏脑胀,浑身冷汗,这个样子如何做一国之君?”
楚凌云闻言不由皱眉:“是不是余毒还未排清?我让秦铮”
“不是,跟剧毒没关系。”楚天奇忙打断了他,“只不过朕已经老了,当然经不起那样的折腾,你若还想让朕多活几年,就乖乖即位为帝,朕也好寻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颐养天年。”
有些怀疑他根本是在找借口,楚凌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最终依然摇头:“不管你怎么说,总之这皇帝我不会做。”
楚天奇抿了抿唇,突然笑了笑:“朕也知道你会觉得有些突然,没关系,朕会给你一些时间接受,今日原也只是先让你有个准备。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朕意已决,绝不会改变。”
真不愧是父子俩,固执起来几乎一模一样。楚凌云皱了皱眉,刚一张口楚天奇便一抬手阻止了他:“什么都不必说了,云儿,你就当是为了让朕多活几年,否则朕若是早早就因为愧疚而一命呜呼,你也一样要登基为帝。”
楚凌云唇线一凝,居然真的住了口,但这并不表示他已经完全接受。
见他如此,楚天奇显得十分开心,仿佛终于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拉着他左一杯右一杯,一直喝得醉意朦胧,还不停地诉说着心中的内疚和歉意,边说边泪流满面,倒让楚凌云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当年楚天奇的确没想把他害得那么惨。
等把酩酊大醉的楚天奇安顿好,又请了凝贵妃来照顾他,楚凌云才松口气赶回了琅王府。
夜色已经深沉,端木琉璃自是焦急万分,正在大厅内来回转圈。秦铮守在一旁,委屈地咬着袖口:又不是我要回来,王爷不让我留下嘛!
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立刻回头,顿时眉开眼笑:“王爷!你总算回来了!王妃都骂了我一个晚上了,嫌我不跟着你!”
端木琉璃笑得温温和和:“是吗?”
秦铮嘿嘿地笑笑:“当然,夸夸张了点,不过王爷既然回来了,我也该去睡了!”
嗖的一声,他已没了踪影。懒得理会他,端木琉璃迎了上来,满脸关切:“不过就是赴个宴,怎么一直拖延到现在?出什么事了吗?”
楚凌云摇了摇头,继而微微一叹:“父皇要传位于我。”
端木琉璃一愣:“什么?他喝多了吧?”
楚凌云笑了笑,握着她的手往内室走:“我慢慢说给你听。”
一边洗漱一边将楚天奇的意思说明,躺到床上之后端木琉璃已完全明白,不由挑了挑唇:“父皇想用这个皇位来弥补对你造成的所有伤害,经过二皇兄之乱,他果然把什么都想通了,这倒不是坏事。”
楚凌云枕着双手,笑容有些清淡:“可惜有些伤害是无法弥补的。”
端木琉璃闻言倒是愣了一下:“你不是说已经原谅父皇了吗?怎么听起来好像还很记仇的样子?”
“我没有。”楚凌云淡淡地笑了笑,“我说过,因为他我才有机会得到你,看在这一点上,过去的一切我可以既往不咎。”
端木琉璃点点头:“那你会做这个皇上吗?我觉得你似乎并没有多少兴趣。”
楚凌云又笑了笑:“本来就没有,否则东越国的江山早就在我手中了,还会等到今天吗?”
端木琉璃侧头看着他:“可你方才说父皇的态度非常坚决,恐怕不会改变主意。”
楚凌云仍然笑得十分轻松:“你觉得我不愿意做的事,这世上除了你还有人能勉强得了我?”
是啊,貌似的确很难。端木琉璃十分赞同地点头,片刻后却又有些不解:“凌云,你不想当皇帝仅仅是因为不感兴趣,还是另有原因?”
这一次楚凌云意外地沉默下去,好一会儿之后才淡淡地说道:“琉璃,不是我矫情,我也并不曾说过宁死不当皇帝这样的话。但如果我要做皇帝,只能是因为我有足够的资格,而不是被父皇拿来作为替他自己赎罪的筹码。”
骄傲自负如楚凌云,既然忍受不了这样的轻慢。所以,如果他能得到什么东西,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本来就应该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