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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试了大半天,浑身止不住的往外冒热汗,马儿更是声嘶力竭的拼命往前,可奈何车轱辘就像是陷在里头似得,一点儿也不挪动半分。
冽冽寒风将人身上吹的一点儿热乎气儿都要散光了,张全顺没有楚少渊穿的厚实,此刻在寒风中冻得直想跳脚,那双眼睛便滴溜溜的在附近搜索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落落脚避避风。
城郊附近有一间茶舍,一旁立着的幡旗上头写了大大的一个茶字,在暮色四合的寒冬当中显得尤为显眼。
因此时临近傍晚,茶舍里头冷冷清清的没什么客人,而茶舍门前的几个茶壶因水开之后不停的冒泡,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白乎乎的热气冲天而起,在这样的寒日让人看了有几分暖意。
张全顺笑着跟楚少渊商量:“王爷,这儿有一间茶舍,这外头天寒地冻的,您看不如先在这茶舍里落落脚,等马车妥当了咱们再上车?”
楚少渊见他脸上已是被冻得通红,心知他是穿的单薄了,看了眼附近有些简陋的茶舍,虽然他贵为王爷,但心中倒是也没有生出什么不满来,加之他向来体谅下属,便点了点头:“去喝杯热茶也好。”
张全顺连忙进了茶馆张罗,待张罗好了一切,才请了楚少渊进去。
茶舍临着城郊大道开的,只能算是将将避风而已,里头没有设雅间,只靠着堂屋中间一只不大的炉子来取暖,因茶舍面积本身就不算大,所以还算是将将的能挡住些寒风,不至于像外头那么冷。
张全顺点了一壶信阳毛尖,将杯子烫过之后才给楚少渊倒了杯茶。
粗瓷的茶杯在楚少渊纤长白皙的手指里捏着,倒显得这茶杯也不同一般起来,隐约透着几分古朴。
茶博士是个中年人,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微微泛白的粗布做成的直缀,外头套着一件麻灰色的棉花袄子,见到楚少渊,连忙上前来恭敬的行了个礼。
“公子这是进城去?”
楚少渊出行向来低调,茶博士没有认出来他的身份,但看他这一副通身富贵的打扮,心中猜测也能猜测出来他非富即贵,是以茶博士上前来与楚少渊搭话。
楚少渊笑着道:“是啊,先生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茶博士打扮的像个读书人,也不怪楚少渊会叫他一声先生。
茶博士连忙摇手:“不敢当,不敢当,只是看公子这一行,是从郊外回来么?”
楚少渊点头,看着茶博士的眼睛里有些奇异:“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茶博士又道:“小姓刘,名泛,字浮光,见您是从城郊而来,小人想向您打听一件事儿,不知公子可否知晓,程庄子上头有一户人家,家主姓陈,名郢,字仲楚,家中小有余财,但先前惹了贵人,一家子都不知道搬去了何处,这些日子便有传闻说是这家人因惹上了宗室,一家子都要被牵连,好像是人已经被那宗室带走了,这几日就要定下罪名。”
楚少渊微微一愣,这个陈郢,难不成就是之前与辅国公家的案子有牵连的那户人家?
他垂下眼睑轻轻咳嗽一声,“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知先生问这件事儿做什么?”
茶博士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喜出望外起来,脸上高兴的神色不像作假。
他忙道:“公子不知,这个陈仲楚与小的是相交多年的知己,小的在程庄上的时候,多亏了仲楚兄的照顾,才在这间茶舍当中寻了个营生,小的听说仲楚兄是因为长子劫持了尚书家的小姐,才惹出这场祸端的,旁的人或许不知,但小的最是清楚仲楚兄家的儿子,那小子虽调皮捣蛋了些,人也长得有些五大三粗,看着是个混不吝的,但为人心地却是极好的,他向来孝顺爹妈,绝不可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的,其中定然另有隐情,小的见公子这番气度,想来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这才自作主张的上前来,想问问公子可知道他们惹上的是哪一路的贵人?”
楚少渊并不想插手这件事,只低声笑了一声,道:“这件事儿我可不知道,先生问错人了。”
“那可真是叨扰公子了!”刘泛脸上有些郁郁的神色,行了个礼,退至柜台旁。
只是眼看着整个人焦急起来,声音低沉,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可如何是好,这都过了十来天了,仲楚兄托付的事情却一直办不好”
楚少渊耳力十分的好,听见刘波这么说,忍不住皱了皱眉。
只是到底还是忍住了疑问,脸上不露声色,只将渐渐凉下来的热茶喝了几口,转过头看了看不远处还在努力尝试将车轱辘从泥坑里推出来的车夫。
603。 试探()
此时城郊大道上缓缓走过来一辆牛车,赶牛的是个十三四岁大的少年,在路过茶舍的时候,粗粝的嗓子喊了一声:“刘大叔!”
刘波连忙将身子探出去,瞧见少年,愁眉苦脸的表情越发苦闷了三分,出声吓唬少年道:“你这个混小子,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头晃悠?不怕你爹将你屁股打成四瓣儿?”
少年利落的从牛车上跳下来,一边儿跺着脚走进茶舍,一边儿笑嘻嘻的看着刘波,神情里是掩不住的熟稔:“刘大叔,我爹让我给您捎个话呢,我爹说他打听到陈伯一家的下落了,他们一家人现在在城里头,住着好大的房子呢,那院子里好多下人,可气派啦,让我告诉您不要担心!”
刘波听着这话,脸色立即刷的就变得铁青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一边儿撵着少年人往家回,一边儿皱着眉头看了眼楚少渊。
直到少年被撵走,刘波才慢慢的走到楚少渊身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楚少渊讶异极了,垂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刘波,眉角皱的死紧:“刘先生这是作何?”
刘波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才开口道:“您是安亲王爷吧?方才小人就认出您来了,但您不欲与小人多言[,小人也不敢多叨扰您,可这件事儿事关重大,还希望王爷能听小人一言。”
楚少渊有些意外,他作为安亲王,自然多的是人认识他,而他不认识旁人的,只是眼前这人单单靠着几句话就能断定他的身份,这也未免有些诡异。
这般想着,目光之中就带了怀疑之色:“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波连忙道:“小人只是远远的见过四王爷,刚才一见您,便觉得您跟四王爷很有些像,又见您这番打扮跟做派,这才推断出您是三王爷。”
楚少渊抿了抿嘴,撇开这些不说,他现在尤其想弄清楚,他到底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刘波缓缓道:“四王爷找到仲楚兄的时候,小人就在仲楚兄家的隔间,将事情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的低沉下来,见四周无人,膝行上前,凑到楚少渊耳边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之后才又道:“原本小人也是不敢说的,但小人听说辅国公世子跟陆大小姐定了亲,他又在工部任职,便想着这件事儿您定不会不管的,不论怎么说都是陆家小姐白白遭受了委屈,总不好过让那些恶人逍遥法外,却让旁的人顶了罪名。”
楚少渊眉间神色越发的凝重,这样的计策实在太毒了,所以即便是知道了这样的真相,他也高兴不起来。
没想到老四短短半年未见,竟然越发的阴险歹毒了,这件事上头不但是平白让人背了这个黑锅,却还做出一副救命恩人的模样来,满朝文武皆要被他骗过去。
他看了刘波一眼,道:“你这般吐露实情,难道就不怕身陷囹圄?”
刘波立即便知道他话里的意思,连忙郑重的道:“仲楚兄与我有救命之恩,不瞒王爷,我本是外乡人,祖籍在通州,还是数十年前的事情,我进京师赶考,原本家中便不富裕,我又将盘缠用尽了,好不容易挨到放榜之日,却不见我的名字,我才知晓自个儿又落榜了,想到家中亲眷们为我凑的盘缠,我怎么有脸回家?只好在城郊的田庄上头一日日浑噩度日。
“因心中郁结,不久便生了病,奄奄一息的时候是仲楚兄请了大夫给我瞧病,还劝慰我说,功名利禄虽要紧,但若没个好体魄,便是有不世之材也是无用,还资助我下一科的会试,可我哪里还有脸面让人资助,便索性在这城郊找了个营生。
“若不是仲楚兄当年为我请大夫替我瞧病,我早就成一堆白骨了,王爷您说,这样的恩情,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他一家老小因为这样的事情丧命?即便是豁出去这条命,我也要替仲楚兄讨个公道回来!”
楚少渊见他神情不像是作假,垂了眸子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今日与我一同回城,这件事儿还需要你来作证。”
刘波连忙道:“这是自然。”
说着话,车夫已经将车从泥坑中拉了出来。
张全顺身上也缓了过来,见车夫进来禀告,他看了看楚少渊:“王爷,您看可否能启程了?”
楚少渊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拢了拢大氅,起身走出茶舍。
刘波连忙跟在后头。
直到楚少渊的马车已经离开一大段距离,茶舍柜台里头蹲着的男人才起了身。
一双眼睛凝视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仔细瞧的话,会发现男人长了一张端正的脸,看着十分的大气凛然,一身的粗布短打,虽是做了一副小厮打扮,但整个人看上去却不像是个小厮的模样,有些不太相符。
房梁上头缓缓落下来一个人,青衣黑发眉眼俊逸,只是手中拿着把折扇,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宫主,这件事儿这么让三皇子知道了,真的妥当么?”柜台里的人看到青衣青年,一边上前收拾着东西,一边忍不住询问。
青年笑了笑,将手中折扇在指尖转了好几个圈儿,“有什么妥当不妥当的,刘波的心思不在茶舍,天天想着进云浮城找他那个知己,我这么做不过是帮他个忙,他感激还来不及。”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男人低声道,“刘波不过是个小卒子罢了,真正重要的是指使了陈郢长子做下那些事的人,先前宫主不是还说四皇子有几分逐鹿天下的”
“住口!”青年收敛了脸上有些轻浮的神色,一敛眉头,浑身散发着凛凛寒气,“什么话也敢在这里说,若不是看在你跟了我这么久的份儿上,我早将你舌头切下来了!你说说你这根舌头除了吃喝还能有什么用处!”
男人似是怕极了青年,连忙缩了缩头,再不敢多说一句。
青年却缓缓的扯出了一个笑容,“四皇子再有野心,也抵不过三皇子去,我们走着瞧便是了。”
男人听他这么一句,愣了愣,又有些不死心的问着:“宫主怎么会知道的?先前不是还不看好三皇子的么?不然你为何要帮四皇子做这些事?”
“你懂什么?”青年扫了男人一眼,“愣头愣脑的,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的蠢货,若他们实力相差太多,你以为皇上会下这样的决定?到底不过都是试探罢了,看看谁能够真的狠下心来,你记住一点,要想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要有狠心和决心,否则,就不要怪争不过旁人,该怪的也只有你自己。”
男人挠了挠头,没有再多说话。
而青年却将折扇哗啦一声打开,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