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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局()
待乌鲁特巴尔醒过来,人已经在一处冰冷的屋子里。他是被冻醒的,鼻息之间满是尘土的气息。
他只觉得头疼欲裂,微微转动着脑袋望了望四周,这是一间十分空荡的屋子,虽已经进了四月份,但雁门关的气温还是极冷,屋子里没有烧地龙,连个火盆也没放,像是空置了许久的样子。
他挣扎的要爬起来,立刻发觉他被捆缚住丢在床榻上的,他忍不住心中一惊,脑子里飞快的转动过好几个念头,归结起来也无非是一个,那就是他的亲信当中一定有人被收买了!否则他不可能会遇见这样的事!
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还有人压低声音的谈话。
乌鲁特巴尔将气息放平稳,仔细去听,眉头猛地皱起来,从说的话上头就能听出来是燕人。
渐渐的声音由远到近,声音虽然低,却还是让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也不知太子殿下的伤可好转了些不曾。”男人刻意压低的声线,话中隐含着一股子担忧。
另外一人却道:“我约莫着应该是好转了些,不然殿下也会这般急切,用了这样的法子,可惜了那人,暗中栽培了多年,竟然就为了这么小的一件事,就这么走了明路。”
“你们小点声,里头人还没醒呢,当心被听见了!”有人立即不许他们谈论这件事。
几人瞬间沉默下来,乌鲁特巴尔心中明镜似得,定然是在说他身边有燕人太子培养的细作!等他脱身之后,他定要将这人揪出来!
顿了半晌之后,又有人不甘沉默的小声问道:“那个女子还在殿下身边么?”
说起女人,外头的人又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就没见过那样的女子,竟不要一点脸面,就那么纠缠在殿下的身边,殿下还伤着,实在不好撵她,若是给了我,定然要她滚回去!”
“你懂什么?”立即有人反驳他道,“若不是因为她是鞑子的公主,殿下留着有用,只怕殿下早就将她一刀砍了,你没瞧见那个鞑子王子死的有多惨么?”
“你们有完没完?”先前那个禁止他们议论的人有些动怒,低声呵斥道:“殿下派你们来是为了让你们看着鞑子的王爷,你们倒好,在这里一人一句,生怕那王爷不知道呢?”
其他几人连忙伏低做小的赔不是道:“贺千户,都是小的们嘴碎,您可千万别动怒,咱们不说了,不说了!”
乌鲁特巴尔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燕人就是蠢!
他这般想着,忽然又听见一阵脚步声,“人醒了么?我家主子要见他!”
就听外头的人道:“可有殿下的手谕?我们奉了殿下的吩咐守着,谁也不许见,要等殿下手谕才能见他!”
那人轻蔑的笑了一声:“殿下伤势未愈,你们不想着为殿下分忧,却一味地给殿下添乱,大燕有你们这样的将士也真是危险!”
他的话音刚落,场面立即就有些混乱起来,外头传来了推搡的声音,吵架声也传了进来。
“嘿,你个龟孙子,你说谁呢?”
立即有人帮腔道:“别以为你是从云浮来的,哥儿几个就怕你!今儿不让你知道知道爷们几个的厉害,看来你是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了!”
外头传进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是真的打了起来,听起来好不热闹。
“都他妈的给老子住手!”一声大喝传来,外头的闹声立即停下,“你们这是要造反么?既然一个个都是好汉,那先前打仗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般奋勇?有能耐的就拉出来跟鞑子战个你死我活,便是死了,说起来也是为国捐躯,只会在窝里横,丢人现眼!”
这般说着,那人又道:“让三皇子殿下见笑了。”
随后是清醇柔和的声音响起:“呵呵,不碍事,大早上的,就当是看了场大戏,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别理会我。”
话听上去是淡淡的,可语气却能让人气得倒牙,乌鲁特巴尔心中哂笑,燕人就是喜欢在窝里斗,不然也不会漏了那么大的一个便宜让他捡。
门开了,他立即闭上眼睛装昏。
漫不经心的脚步声渐渐接近,少年人身上沾染着一股淡淡的晨间的清新之气,像是刚从外头晨练回来似得,似是还带着些风的凛冽。
“他怎么还没醒?不是昨晚就送过来了么?”少年淡声问。
一旁的人恭敬的答道:“因怕他醒来闹腾,便用了些宁神香来,想是燃的多了,才会一直不醒。”
乌鲁特巴尔用余光见那少年转过头来看着他,他心中一愣,这人不正是斡帖木儿带到阿勒赤部养伤的那个面容昳丽的少年人么?怎么会是他!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就听少年轻笑一声:“既然他不醒,就想法子把他弄醒,总不能让我等着他醒吧。”
下头的人立即去端了一大盆的冷水进来,兜头往他身上泼过去,瞬间,他全身被水泼的透心凉。
这睡是再没法装下去的了,他立即睁开眼睛大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奴才!”
随即,他面上一愣,疑惑的看着眼前少年,“你你是”
少年淡淡一笑,“九王终于醒了,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谈谈了。”
“这么说来,只要我指认他们,你就会放我一条生路?”乌鲁特巴尔问道。
楚少渊像是听见什么笑话,直笑得打跌,摇摇头,“九王也是身经百战的人,怎么能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你觉得你落到了我们手里,还能有生路?”
乌鲁特巴尔瞧见这少年昳丽的面容上满是讥讽,不由的恼羞成怒,“那你刚才与我说这么多”
“九王,我不过是提醒你,你的儿子是如何死的,难不成你儿子的仇就这么算了?”楚少渊淡淡的道,“至于你的话,若是斡帖木儿想要收服塔塔尔六部,那他就一定不会对你置之不理,毕竟这个细作的事,他也有嫌疑,不是么?”
乌鲁特巴尔这才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这少年是怕他不肯将事情全盘托出给皇帝,特意走这一趟。
知道了少年是大燕三皇子的身份,他随之也就释然了,既然是太子的劲敌,那这番做法也确实合情合理,可他却偏不想如了他的意。
他冷冷道:“若我不肯呢?”
楚少渊蹲下来看着他,琥珀般的眼睛里满是嘲弄跟不屑,“我瞧着九王年纪大了,想来这押送的路上的风霜劳苦未必吃得住,而雁门关又跟云浮离得远,若路上有个什么闪失”说着,他略微顿了顿,“虽说我们大燕的神医多,但也架不住九王身子单薄,到最后染上个什么病症,也是难免的。”
乌鲁特巴尔从来都是威胁强逼别人的时候多,从来没有被人这般威胁强迫过,当下便震怒的瞪着他。
“你莫要忘了,你若将我治死了,斡帖木儿又怎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得不偿失的人是你!”
楚少渊却笑了起来,因他容貌精致,这一笑倒让这平平无奇中还有几分落败的屋子瞬间明亮起来,像是有花香浮动,“九王放心吧,你活着,我才好交差,即便是你要找死,我也会保住你的一条性命。”
他站起身来,对身边人道:“给九王换间妥当些的屋子,等太子的伤情好些了咱们就立时回去。”
这是要将他监禁起来,连个寻死的机会也不会给他了!
乌鲁特巴尔脸色不由的大变,他自从生下来还没有遭受过这样大的侮辱,他刚要开口骂人,就被少年一把将不知从哪儿拾来的破布头塞进了他的嘴里。
少年略带歉意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我二哥还在养伤,听不得九王这般精力充沛的叫嚷,就只好先委屈九王这么这了。”
他抬了抬手,身边的人立即将乌鲁特巴尔一手一脚的扛起来往出走。
乌鲁特巴尔从来没有被人这般压制过,心中早已怒火冲天,可偏偏手脚都被绳索绑缚起来,任他如何挣脱都无法挣开,嘴里还塞着一股怪味的破布,他心中忍不住悲呛起来,觉得这样苟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可转念一想,察阿安部可谓是他的心血,若就这么死了,到时候还不是便宜了斡帖木儿那么个杂种,不行,他不能死!
这般想着,耳边忽的听见一声锐利的女声,“九叔你”
他偏了偏头,离他不出三米远的地方,赫尔古丽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的指着他,脸上还有些红晕,看上去像是去会情郎的娇俏少女。
就听见赫尔古丽对楚少渊道:“楚意舒,九王他怎么也”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楚少渊冷冷打断她的话,对她身边的侍女道:“还不赶紧将公主送回去!”
赫尔古丽没料到他突然之间变脸,分明之前他让人传话给她,说要见她的,她当下不甘心的嚷了起来:“楚意舒,你不能这么待我,我明明是”
楚少渊一挥手,赫尔古丽身边的侍女立即将她的嘴捂了起来,“公主,太子殿下还在养伤,您平时都忍得的,怎么今儿反倒发作了起来,您想想以后的日子,别在这个事儿上犯轴!”
赫尔古丽近几日时常听侍女们的劝慰,心知楚少渊是因面子下不来,当初才会那般吓她,现如今听了这番话,她自然也就消停了下来,委屈的跟着侍女们回了屋子。
乌鲁特巴尔的眼睛立即眯了起来,斡帖木儿什么时候派赫尔古丽到的这里?他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难不成他们私底下跟太子有往来?
他再回想到先前听见的那些话,串连起来,可不就是眼下这么个情况么?
他眼中精光乍现,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县主()
乌鲁特巴尔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做给他看的,他被关在四处黑暗的屋子里,脑子里盘算的是往后的计划,却不知道远在雁门关城外,察阿安的旧部因他突然失踪,暂被斡帖木儿代管。
察阿安部的将领一开始自是不服,但汗王失踪了,王子又死在了燕人的手里,察阿安部再无继承人,而斡帖木儿是名正言顺的大汗王,由他来接管察阿安部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所以这些人也只能私下抱怨几句,做不了什么大动作。
直到雁门关里头传出来消息说,他们大汗王被燕人掳走,他们憋着的一口气这才有地方发放,当下便要求斡帖木儿带人去将乌鲁特巴尔救出来。
斡帖木儿却是眼眸往那些人身上一飞,语气淡薄的道了句:“雁门关铜墙铁壁一般,就我们这区区几万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你们找死我不拦着,但若察阿安部被燕人灭了,这笔账莫怪到我头上就是。”
当下将察阿安旧部的人气个半死,却又无法反驳,此时六部中四部的人都撤回部落了,仅剩一个阿勒赤部,人马还不如察阿安部的多,燕人虽之前损耗了一些,但人数上还是压着他们一头的,又有雁门关这样易守难攻的关卡,胜负一看即知。
一筹莫展之下,斡帖木儿递了免战牌出去,想要与燕人和谈。
而雁门关的将领们却是喜出望外,能够这样兵不解刃的结束一场战事,无论对谁来说都是好事。
楚少渊拿着手中的密函淡淡的笑了,有了这几样证据,何愁安北候不被问罪。
雁门关的消息不几日就传回了云浮,朝野上下一片惊呼。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婵衣正在埋头整理绣花箱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