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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还能想起当时的情景
一阵轻微细小的脚步声打碎了沈朔风沉溺的思绪。
“楼中的事务都扔给我,你却有闲情逸致在这儿赏月,你知道咱们这个月马上就要入不敷出了么?”
说话的人是个女子,声音清脆悦耳,虽是带了几分恼意,却难掩她一把好嗓子。
沈朔风转头看向来人,是个劲装疾服,长得十分美艳动人的女子,他脸上分明还是那副冰冷的表情,可眼底却有一抹暖意涌了上来。
“秋风。”他轻唤了一声。
那个一身劲装的女子伸出染了凤仙花汁的蔻丹指甲隔空指了指他的额头,似嗔非嗔的骂道:“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沈朔风明白女子话中的意思,淡淡的笑了笑,“楼中的事务你多上点心,过些日子我要出一趟门,那小姑娘那里你找人多盯着些”
“哼,”女子冷冷的看着他,“你惹出来的事情,结果却要我帮你收拾乱子,当年我怎么就心软,把你给扶了上去呢?”
“师姐”
“少叫我师姐,你就说说你怎么打算的吧,我们鸣燕楼好不容易才闯出了个名声,总不能因为一两件事就这么轻易的毁了吧?”
沈朔风沉默半晌,低声道:“这事儿全都怪我,是我接手差事前没查仔细,如今总算是有个能补救的法子,我如何也不能错过了,这趟差事若好了,我们鸣燕楼就有一线生机。”
女子瞪他一眼,抬腿坐到他身边的栏杆上,“这几日青武堂的堂主心思明显不在楼中,你若是要我暂时掌管楼中事务,那我可不会看谁的面子,他若是犯到了我手里,你别怪你师姐我心狠,”说着话,漂亮的丹凤眼斜斜的看了他一眼,轻声软语的提醒了一句,“别忘了,师父教出来的弟子如今就剩你我二人了,鸣燕楼总是师父留下来的,若是鸣燕楼都保不住,往后去了地下,要用什么脸面去见师父?”
沈朔风抬起眼睛看了看她,复又垂下去看底下的暗无边际,低声道:“我见着常逸风了。”
女子眼睛瞪的溜圆,伸手指向他,“在哪儿见着那叛徒的?你怎么不把他押回来?”
“他如今的行事越来越诡异了,连我都想不明白他究竟是想做什么,”沈朔风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我提醒过他了,如今的朝堂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插足的,他若是听我劝告”
“呸!”女子怒道:“你提醒那个叛徒做什么?难道你忘了师父是怎么死的了?若不是他,师父怎么可能会那样轻易就着了别人的道,师父从前对他多好?就连楼主的位置”话音到这里立即停住,女子脸色不好的抿着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算了,不提这些,你记住,他早就叛出师门了,往后他青夜宫想做什么都跟我们没关系!”
说完女子从阑干上跳了下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我在,鸣燕楼暂时塌不了,还有,”女子转头淡声道:“新一批的那些小子们,有一个底子很不错,我看大约就这几日,他就能从第一层冲到第七层,你若是还有时间,给他喂喂招,说不准这小子往后能有大发展。”
女子说完话,随手将墙壁上头挂着的灯笼提起,一个响指灯笼便亮了,她提着灯笼慢悠悠的走进了黑暗之中,随着灯笼微弱的光亮越行越远,看上去竟像是一路走到了地底下似得。
偶尔能听到下头传来几声恭敬的话语,遥遥的往上冒着一个名号:“玉堂主!”
“师姐”沈朔风在她身后轻声道,“多谢!”
第二天一大早,婵衣去福寿堂行了早礼陪着夏老夫人用过早膳,便说要去一趟谢府。
夏老夫人想着近日夏明彻的春闱,孙女有些紧张,便任由她去了,还让她帮着问谢老夫人好,婵衣笑着应下。
坐着马车穿过了东西两市,一路出了城,却是越走约偏远。
直到到了西郊的一座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庄子,沈朔风才让马车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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婵衣下了马车,看了看庄子,从外头看上去只是一个简单的田庄,建的大了一些,连着后头阡陌分明的田地,此时已是初‘春’,田间零散有些农户在翻地,田埂之间稀稀疏疏,并不繁荣,跟东郊的田地无法相提并论。。
她将头上戴着的帷帽整理了一下,转头问沈朔风:“怎么选在这么个地方?”
沈朔风淡然道:“云浮城中地价太贵,只有这处挨着薄田,地产便宜,加上离城也近,便选在了这里。”他边说边将婵衣让进庄子。
她抬脚走进庄子,刚刚穿过垂‘花’‘门’,一股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庄子里头走动的人很少,但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是跟沈朔风一般无二的冷然,见到沈朔风的时候,也只是语气恭敬的叫一声“楼主”,沈朔风稍显冷淡的颔首之后,便该做什么做什么,丝毫没有楼中来了客人的热情,仿佛婵衣只是一个‘花’瓶摆件,他们连目光都没有放到过婵衣身上。
婵衣不由的暗暗称奇。
庄子中间立着一快很大的假山石,上头撰写着一个大大的鸣字。
她正仔细打量着假山石,忽然听见沈朔风道了一句:“小姐站远一些。”
她连忙往后退了退,就见到那块假山石缓缓的沉了下去,然后假山石附近的空地也一寸寸的往下沉。
沈朔风见婵衣站的有些近了,却还不知危险,瞪着双布满惊奇的眸子看着眼前的一幕,忙一把拉过她,迅速后退,直到附近的地面不再下沉,婵衣往中间空了的地方瞧了一眼,下陷的地方很深,一眼看上去,完全看不到底,里头黑压压的一片,一股子血腥气渐渐的涌了上来。
婵衣忍不住用帕子掩住嘴,微微蹙起眉头,扫了一眼沈朔风,轻声问道:“这底下是什么地方?”
“楼中训练新人之处”沈朔风脸上无悲无喜,凝视着那一片下陷的漆黑,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他的话音一落,便有台阶从黑暗处渐渐显现出来,他脸上似笑非笑,轻声邀约:“小姐若感兴趣,可以随我一同下去看看。”
婵衣不死心的探头望着里头,发觉当真是漆黑一片,只能看到浮上来的台阶,再往里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因为夏明辰习武,所以上一世她常听夏明辰说起一些江湖之中的组织,会有各种各样的密道或者什么,没想到如今就近在她的眼前,她不由的有些好奇,点了点头。
跟着沈朔风沿台阶一路往下,沈朔风所到之处便会亮起墙壁上头的桐油灯,微弱的光亮将墙壁四周照亮,婵衣发觉里面很幽深,台阶可供三人行走,台阶的一侧靠着墙壁,另外一侧却是空的,像是悬崖似得,可往下看,却是一片黑暗,不知下头有些什么东西。
而婵衣越往里头走越发觉里头深不可测,像是一个大的圆圈,他们就绕着圆走,她时不时的望着台阶另外一侧,希望能看到些什么,却只能听到刀剑劈砍所发出的声音。
婵衣心忖,这密室看上去很大,也不知这样的密室,建起来要‘花’多少银子?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声音高亢尖锐,带着阵阵‘阴’风,婵衣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叫声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就发觉在原先墙壁之上竟然是有一个小小的窗口的,此刻从窗口中伸出一只染了猩红血液并且指头断了好几根的手出来,那只手剧烈的挣扎着,猛地一看竟像是从地狱中伸出的鬼手,要将过往的行人拽进去似得。
她忍不住尖叫一声,迅速后退,不当心一脚踩空,险些要掉下去,沈朔风急忙一把拽住她。
而就在此时,那只伸出窗外的手似乎是从里头被人砍断,哐当一声,掉回了窗内,随即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由高到低,渐渐消失。
随后响起“咚咚咚”三声叩击墙壁的声音,有桐油灯的那一面墙壁缓缓的开启,随着微弱的光亮一点一点照进去,就见那原本黑暗的地面渐渐的染上一层暖黄,地上有黏糊糊的液体,被桐油灯一照,幽幽的反‘射’出几分诡秘。
婵衣瞠目结舌的看着被灯照亮的房间,先跳进眼中的是那只断手,然后是里头倒着的三个少年人,婵衣只看了一眼就再看不下去的扭过头去,因为倒在地上的三个少年人,已经算不得完整的人了,他们的身体被利器砍的只剩残肢碎末,歪七扭八的倒在一起,空气当中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血腥气,以及人的内脏被刺穿所散发出的腥臭,气味刺鼻,让人恶心‘欲’呕。
从里头缓缓的走出一个少年人,手中拎着一把短刀,整个人瘦的不像样子,看上去似乎只有十一二岁大小,浑身上下沾满了血腥,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口。
可是最让人吃惊的却是少年的眼睛,婵衣前一世加上这一世,都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明明是黑白分明的眼瞳,却布满了死气,少年眼睛转动看过来的时候,只觉得他不是在看着一个活物,反而像是在看一个死人,那双眼睛之中没有一点点的生气,像是对上他就正对上死亡一样。
婵衣下意识的就想往后退,少年人却转开了视线。
沈朔风打了个响指,立即从黑暗的中走出一人,他扬声吩咐道:“给他准备三人份的食物跟干净衣物,这是他应得的。”
婵衣这才从惊魂未定中反应过来,震惊的看向沈朔风,高声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婵衣的喝问声惊动了那名少年,他略微抬起头,用那双饱含着不明光泽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去。
沈朔风没有立即回答她,只轻声吩咐道:“把他带下去。”
直到那名少年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他才回过头来看着婵衣,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在昏暗的灯光下颇有几分狰狞。
“这就是我们训练新人的方法每个能够活着从这里走出去的少年,都会得到楼中的重点栽培,而那些死去的人的食物,自然应该归他所得。”
她眉心蹙起,透彻的眸子里满满的骇然:“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还有人‘性’么?他们他们还只是孩子啊!”
沈朔风心中摇头,太心软了,他见她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之中,随着灯光的忽明忽灭,像是随时就要跳起来骂他,忽然低声问道:“小姐知道草原上的狼吗?”
他眼睛垂下看着下头的黑暗,杀手做的久了,耳力训练的很好,他能听到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每一次拔刀每一次砍杀,甚至能判断哪些砍杀都用的是什么角度什么力道什么方向。
他的语气依然是一成不变的冷然:“这种生‘性’群居的动物是关外草原上真正的霸主,任何生存在草原上的生灵都是它们猎食的对象,甚至连素来以彪悍著称的鞑子,都对它们有着深深的敬畏。”
婵衣好不容易收拾了‘混’‘乱’不堪的思绪,忽然听到他这样一句不带感情的话,忍不住恼怒道:“那又如何?”
沈朔风淡淡的笑了,笑容当中掺杂着些微残忍,“这样的狼,不仅自身实力会远超出自己的同胞,其心智也堪称狡猾残忍。而这,才是它们能够维持自己草原霸主地位的真正原因所在,知道么,反过来,人也是一样”
婵衣紧紧握住自己发颤的手,深深的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