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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蹊显然对于无忧以御前尚仪的身份出现在杨熠身边感到十分不可思议,盯着她愣了半晌,还是不敢相信。
杨蹊错愕地问杨熠:“皇兄小芜她?”
“无忧如今是朕的御前尚仪。”
杨熠“无忧”二字一出口,倒是把常晟听得身子一震,不自觉便将目光投了过来。
杨熠对于杨蹊口中所言小芜有些好奇,不免多问了一句:“小无?”
“臣弟与谢尚仪相识日久,习惯了这般称呼,一时忘记改口,还望皇兄见谅。”
杨熠倒是未曾深想,毕竟杨蹊口中的小芜,在他听来便是小无,叫的是谢无忧,而非谢芜。
杨熠落座道:“刘太妃给朕带了消息,说是今日要你一同过来,若看上了谁,便选回去当诚王妃。”
杨蹊忙慌张站起,拱手道:“皇兄皇兄母妃所言,皇兄不必放在心上。臣弟如今,尚且无心娶妻。况且,今日是为皇兄择选宫妃,臣弟岂可僭越?”
杨熠洞若观火,“三弟,你还想着那个死了的谢芜?”他嗤笑着甩一甩袖子,“真是可笑!我南越杨氏,公主、王爷,一个个的心里都记挂着死人。假如谢芜不能够起死回生,你是不是准备孤独终老了?”
杨蹊请罪:“皇兄恕罪!”
杨熠手一扬,面色阴郁,“起来坐吧,你不想要,朕也不会强塞给你。”
杨蹊心不在焉地坐下,目光飘飘忽忽地落在无忧面上。
他一心所爱,只有谢芜一人,而她,是谢芜。
可他不知道,她不只是谢芜,更是谢无忧。而谢无忧的目光,一直是落在常晟身上的,就像此刻,濯凤台上这么多人,她只看着常晟一人。
徐德贵提醒杨熠时辰到了,便端着四柄玉如意跟随杨熠下座选妃。
杨熠坐在龙椅上随口应着,眼睛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无忧,顺着无忧的视线看去,便见到了常晟。
有些阴沉的念头自心底滋生,像是渐渐生长蔓延的藤蔓,一点点开始缠绕在心。
第053章 他好可怕()
杨熠与徐德贵走下坐席,来到淑女之中,前两把便是随意给了看着顺眼些的,敕封为美人;至于后两把,几乎便是内定的了。
常懿与蒋若素并肩站在一处,表面上平静如常,二人的心思却是大相径庭。
常懿希望得到杨熠的玉如意,而蒋若素,却巴不得此时自己能在这濯凤台当场消失。
杨熠在二人面前迟疑片刻,玉如意伸到二人中间,看到常懿目光中透露出的殷切,杨熠的手便忍不住朝常懿斜了一斜。
常懿忙抓在手中,笑逐颜开道:“臣女谢陛下。”
徐德贵朗声道:“虎贲将军常晟之妹常懿,册婕妤,赐珠镜殿。”
至于这最后一枚,自然是要给蒋若素的了,可蒋若素半分也不想成为杨熠的女人。
眼见着杨熠已然将东西递了过来,蒋若素求助似的望向杨蹊,希望杨蹊能够说句话。
可杨蹊分明半点儿也不在意蒋若素的归宿,只兀自坐着,端着他身为诚王殿下的仪态。
徐德贵见蒋若素久久不接过玉如意,便低声提醒催促:“蒋淑女?!”
可她蒋若素要做到的事情,谁也不能阻拦;她蒋若素不想做的事情,谁也不能逼迫!
蒋若素对于徐德贵的话恍若未闻,只低头看着玉如意,牙一咬,心一横,侧倒了身子便闭着眼睛倒了下去。
杨熠哪里见过这种不像样子的场面,将玉如意砸在地上摔得粉碎,眼中阴鸷,怒喝道:“这就是淑女苑教导出来的淑女?这是在干什么?给朕拖出去!”
徐德贵忙提醒,“陛下,这是蒋家的女儿”
“什么蒋家李家?朕说了拖出去你没听见么?”杨熠怒火滔天拂袖而去。
本该选四位妃子的,如今因着蒋若素的意外,便只择了三人,以常懿这个婕妤为最尊。
原本这最尊的位子,自然是要留给蒋若素的。
无忧早便从徐德贵处听见了风声,蒋若素中选的话,必有昭仪之位。
被皇帝如此大发雷霆地驱逐出宫,蒋天枢在刑部尚书府邸之中气得发疯,恨不得将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提起来扔到水里去淹死也就罢了。
他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智貌双全的掌上明珠,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落选,简直是要他蒋天枢在满朝同僚面前笑掉大牙!
可终究也是无可奈何,错过了此次大选,又惹了杨熠的不痛快,蒋若素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入宫为妃,母仪天下了。
原本一手好棋,自己一双儿女,一个为驸马,一个为宫妃,前朝内廷都有倚仗,他蒋天枢自然平步青云高枕无忧了。谁知道这样的美梦即将成真的时候,竟就如此毁去了大半!
杨熠选完三位淑女为妃,便回到了含元殿,看了一整日的奏疏,连个身都没有起。无忧也不说话,只安安静静站在杨熠的书案边上,拿着手中的朱砂条在砚台之中研磨。
徐德贵猫着腰从含元殿门口进来,开口询问:“陛下,天色不早了。如今新人入宫,您合该择选一位侍寝。”
杨熠手中的朱砂笔忽然掷了出去,正中徐德贵的眉心,在他眉心落下朱红的印迹,朱砂又像是血液一般顺着徐德贵的鼻梁流了下来,乍然见了,十分可怖。
徐德贵连擦也不敢擦,双膝一屈便跪在了地上,连连请罪:“奴才有罪!陛下恕罪!”
杨熠霍然起身,两手抱起桌案上堆叠起的一摞奏疏,狠狠砸在了徐德贵背上,直把已经伏地磕头的徐德贵又往下压了压。
杨熠额头青筋暴起:“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徐德贵身子一凛,直起腰板左右开弓便打在了自己脸上,边打边道:“奴才口不择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那一下下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噼里啪啦地像是雷声一样响在含元殿里,不过打了几下,徐德贵的双颊便已经高高肿起。
无忧看着实在于心不忍,劝道:“陛下,徐公公知错了。您看在他这么多年勤谨奉上的份儿上,让他住手吧!”
“朕说让他掌嘴了吗?是他自己要打的。”杨熠眉头紧皱,“滚到殿前玉阶下跪着,掌嘴八十,打完了滚回你的庑房里去,这些日子别在朕眼前出现!”
“谢主隆恩!谢主隆恩!”徐德贵一边打着自己的耳光一边往外退,面上不仅不能露出半分怨怼之色,口中更是还要说着感谢的话。
无忧心里着实不好受,为奴为婢,便是这样任人欺凌,毫无尊严的么?
杨熠转头,见无忧似在失神,便问:“怎么?朕的样子,吓到你了?”
无忧勉强一笑,杨熠的性子乖张暴戾,怕是已经刻在骨子里抹不去了。即便他的人道之疾日渐痊愈,可人性上的事情,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何况他是皇帝,若他自己意识不到,没有旁人有资格要他去改。
无忧也不好说得过于直白,只道:“动怒对陛下疗病不利,陛下还是心平气和一些才好。”
“你要朕怎么心平气和?”杨熠越说越来气,“他跟在朕身边十几年,朕以为朕的喜好他都清楚,谁知道越活越没有眼力见,明知朕”
无忧一本一本拾着散落在地上的奏疏,“想来徐公公是见陛下身子日益好转,已然彻底痊愈,这才有此一问。陛下不该责怪徐公公,该责怪我,尚且还没有彻底把陛下治好。”
“那你给朕个期限,究竟还要多久,朕才能彻底痊愈?”
无忧道:“只要陛下按时服药,依照我的方法去做,再过两个月,便可痊愈。”
杨熠心头窝火,“朕也不想这样!朕也希望自己是个正常男人,能做正常男人能做的事情!”他一双拳头几乎要握碎了,“朕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皇后的事情重演!”
提及先皇后,这一直是无忧心里的一个疑影儿。但是杨熠从不提起,她也一直不敢去问。
这会儿杨熠既然主动提及,便是表示他是有倾诉的欲望的,无忧也便轻声试探:“当初因着皇后的事情,我差点死在暴室之中,想来也是可怕。都怪皇后身边那个丧心病狂的宫女!”
杨熠冷嗤着瞥了无忧一眼,“你以为皇后小产殒命,罪魁祸首是阿容么?”
“若非诚王殿下擒到了真凶阿容,我又如何能够走出暴室,无罪释放?”
杨熠冷眼看着无忧收拾整理奏疏的样子,只说了七个字:“阿容是朕的心腹。”
无忧眼睛微眯,“果然,皇后当初怀的孩子,不是陛下的?”
杨熠鞋底狠狠撵着地上的朱砂印子,“你在知道朕的病之后,便早就应当猜到了这一点。”他一扬腿,将蘸了朱砂迹渍的鞋子甩了出去,鞋底朝天,远远望着,便如一滩鲜血,和当初皇后身下洇出来的血一般无二。
“朕有暗卫在侧。皇后与朕大婚三年,每次同房,都是此人代替朕而去,形式后击穴,则妇人不会有娠。”
无忧淡淡道:“可皇后却怀孕了。”
杨熠面上渐渐露出狞笑来,“朕不知道皇后怀的这孩子究竟是暗卫的,还是私自找的野男人的。所以皇后也好,暗卫也好,都只能死。”
“那么阿容呢?”
杨熠眼帘一掀,目光直射无忧,勾起唇角,森然道:“阿容若是不死,死的就是你。你想想,是否觉得阿容死得其所?你该感激朕的,谢无忧。”
无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莫愁馆的,已然是夜半了,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走路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脚深一脚浅,飘飘忽忽的就要摔到。
常晟从禁卫殿出来,便见无忧这个魂不守舍的样子飘了回来,他抓住无忧的胳膊,“怎么?中邪了?”
无忧摇头,走开两步,心中十分难受,“我觉得皇上好可怕,我不想在这样的人身边。”
常晟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原来是怕了,便是轻轻一笑,“那还不容易,等你将皇上的病彻底治好,到时候你就顺理成章能够出宫了。”
无忧望住常晟,面色丝毫不见舒然,“那你呢?”
常晟一怔,“我我不知道。”
无忧颓然。
一入宫门深似海,说的不是妃嫔么?
她不过是个进宫治病大夫,为何却觉得这句话,越来越贴切了?
这一晚难过的不只是无忧,还有珠镜殿里的常懿。
常懿身边跟着从前伺候宋姨娘的杏儿,由杏儿伺候着沐浴更衣,美容敷面。
珠镜殿内藕荷色的帷幔一重重垂下来,红烛泣血,熠熠生辉。
常懿端然坐在床头。司寝的嬷嬷拿了本书过来,常懿不过翻了一页,立时红了脸合上书本,粉面含羞地望了司寝嬷嬷一眼。
司寝嬷嬷掩口笑着退了下去,常懿这才忍着羞赧害臊,将其中的内容一一看完,立时又叫杏儿将书藏了起来,正襟危坐等着杨熠前来。
可没成想,等了一夜,蜡烛烧了个透杨熠也不曾踏进珠镜殿。
常懿心下憋屈,清早便指了杏儿打探杨熠行踪。
杏儿一回来,常懿便冷脸问:“皇上去了哪个美人处?”
“哪儿也没去,一直在含元殿。”杏儿抿了抿唇,“不过有人看到谢尚仪直到夜半才从含元殿出来”
第054章 折中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