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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白把玉米棒子放进了框里,她皱起眉问:“那么是谁给你出的治疗费?”
“一个朋友。”
徐白问:“我认得吗?”
“你不认得。”
徐白隐隐觉得,这个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的人保不准是当年的五人团成员之一。
徐白问:“他现在在哪?”
徐三多说:“死在一场泥石流里了。”
徐白眯了眯眼。
过了一分多钟,徐白又问:“在考古所的这段日子我晓得了不少事,三十年前那一次,应该是爸的第一次干对吗?”
徐白一下问了很多问题,徐三多一时竟不知道回答哪个才好。
猛吸几口烟后,他只说:“是啊,第一次。”
徐白眉一紧:“爸,既然三十年前是第一次,那之后掘墓挖宝的本事都是谁教你的?”
徐三多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在等徐三多酝酿语言的过程中,徐白的耳畔突然想起一声匪气粗矿的声音。
“喂,小白兔。”
徐白闻声看去。
大院的门口站着穿着随意的卢阅平。
绿球鞋,松松垮垮且脏兮兮的牛仔裤,白背心儿外头还套了件黑色的薄外套。
他一手插兜里,嘴角怼着个燃烧半截的便宜烟,整个造型都是一如既往的卢阅平风格。
他就像一个健忘人似的,露出他整齐的牙,浓眉黑目,匪气地冲着她笑。
第170章 解密()
徐白很不自然地避开卢阅平灼热的眼神,淡声儿问句:“你脚好了?”
卢阅平扭了扭脚脖子:“也没好全,但平地上走走问题不大。”
徐三多极不喜欢卢阅平用这种眼神瞧着自家女儿,严肃地插话道:“老三,人找好了没?”
卢阅平用力吸口烟:“嗯,在市里宾馆住着,我没把人往大院带,怕出幺蛾子。”
徐三多说:“这事你想得挺周到,毕竟是外省的人,人品怎么样咱也不清楚。第一次合作,是小心点好,老三你做得没错。”
卢阅平没再接这话,走上前蹲在徐白跟前,拿起一根光秃秃地玉米棒子在手上掂量了好两下道:“这几天发生的事,师傅都跟我说了。小白兔,你把陆鲲给甩了?真事假事?”
话的后半句,卢阅平的语气里蕴含着明显的笑意。
徐白暗吸一口冷气,这几天好不容易把心情调整了些,又因卢阅平忽然提起陆鲲的名字而一阵心崩肺裂。
她抬起头,没好气儿地说:“甩了也轮不到你,想都别想。早点把心思给断了,别搁我这儿浪费时间。”
说罢,她抱起装有许多玉米粒的塑料小盆转身往屋里走。
卢阅平的眼神追随她很远,直到徐白的影儿都瞧不见才把目光落向眼神不悦地徐三多。
这时,徐三多上前一步,在卢阅平的肩膀上拍打了两下:“老三,等我们度过这次的难关,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除了我女儿。你明白吗?”
徐三多原以为,卢阅平会像以往的任何一次似的乖乖听话,当着他面表态不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这一回,卢阅平只是笑了笑,随后拿掉徐三多肩头的那只手,下巴一倾,嘴唇在徐老耳边一寸的位置停下,嗓音异常缓慢低哑地说:“那如果老三什么都不稀罕,就想要你女儿呢?”
“连你都开始威胁我了?”徐三多咬了牙关,拳头紧握。
卢阅平挺直背,手指捏住燃烧殆尽的烟屁股,将香烟头扔在地上。
他沉声道:“师傅,你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我是喜欢徐白没错,但在我金盆洗手安稳度日之前,我不会跟她在一起。但哪天尘埃落定,我,你,我们都能做个普通人的时候,我一定撒丫子追她,这事儿谁都拦不住!”
徐三多被这话惊了惊,再看卢阅平嘴角上扬的弧度里,正浮现着一种贪婪的欲望。
“好了,这事先不提,眼下销文物才是大事。吃完晚饭,你和那人约个时间,让我瞧一瞧人。要是能顺利出手那么多东西,申叔就能做手术,咱们也能翻身了。”徐三多转身时,沧桑地说:“进屋吧,准备吃晚饭。”
卢阅平没急着跟上前,低头凝一眼地上被掰去粒儿的玉米棒子,脚尖一抵,把几根棒子踢到了花坛里头。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两天没刮的胡渣,轻轻在掌心蹭几蹭,望向了花坛后头那面墙上的小窗户。
那是大院一路的厨房,窗前被种了三年的梨子树给挡着阳光。
可要是仔细瞧,树叶与树叶的缝隙中仍能看见徐白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卢阅平用力吸口气,好想现在就大声喊出来:徐白,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三哥好想你,你知道吗?
晚饭时,徐三多把手底下的小罗罗全支开,四方四正的木桌上就坐着他们三个人。
徐白用勺子挖了勺青豆玉米,轻声说:“爸,如果这批文物顺利出售,你还会留在河北吗?”
徐三多看眼女儿:“为什么问这个?”
徐白说:“我担心你。”
虽说只有四个字,可徐三多却是欢喜得很,他把烧鸡的一条腿儿掰到徐白面前说:“好孩子,爸不用你操心。倒是你,越长越瘦了,赶紧多吃点。”
徐白心里头疼极了,父亲越是这样,她的内心就越是争斗得厉害。
人只要长大了,就不得不面临各种各样的选择。而选择之所以被称为选择,是因为两个选项往往会造成千差万别的人生路途。
徐白的筷子插进了鸡腿里,挑出一块鸡肉塞进嘴里。
她咀嚼地缓慢,待咀嚼完毕后她用力叹息,面色严肃地说:“爸,我有权利知道一些事。你如果想让我安心,想让我彻底理解你,就得和我交代所有,否则我们父女俩的重逢就失去了意义。你如果爱我,就把一切都告诉我。”
徐三多看眼饭桌上一声不吭,目光紧锁徐白的卢阅平,然后再看看自己的女儿,他内心挣扎透顶,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开口道:“孩子,你想我交代什么?”
徐白学着陆鲲审问程金戈时的语气道:“我一件一件问,你一件一件说。行吗,爸爸?”
徐三多掀开白布,从馒头框里拿过俩馒头,掰开一条缝后,把菜塞里头埋头啃着,直到鼻子里发出一声应允的‘嗯’声之后,徐白才吊起一口气儿,憋在胸口。
徐白问:“三十年前那个拍客是谁给铲死的?”
这话一出,卢阅平也倒吸一口凉气。
谁能想到徐白这第一个问题就这么劲爆。
徐三多更是一口馒头噎喉咙里,他反复捶打着胸口,卢阅平给他递上杯水,徐三多咕咚咕咚一口气儿喝完才终于把气儿给喘匀。
他哽咽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胡建,是胡建干的。”
徐白一惊,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当年的五人团中,一个是徐三多,一个是申叔,一个是舅奶奶,一个是梁中奕。
也就是说这个胡建就是第五人。
徐白的心砰砰直跳,她身子不由向前一倾:“他是不是就是爸嘴里说的,那个给爸你出医药费,后来又死在泥石流里的人?”
徐三多点头:“就是他。”
说到这,徐三多下意识地瞧了眼卢阅平。
因为正是那场泥石流,改变了卢阅平这一生的命运。
徐三多清晰地看见卢阅平在听见泥石流三个字时咬肌往外迸了迸,这细微的小动作之后他很快就一如常态。
徐白问:“这人以前是干什么的?”
“他以前就是干这个的。”
“挖宝?”
“嗯,挖宝。”徐三多吸口气:“但认识我们之前运道一直不太好,后来娶了媳妇就不干了,开了个小饭馆。伏志耀那时候向我们几人透露文物漏洞时就在那家小饭馆。当时我和你舅奶奶,梁中奕,还有申叔都在那家饭馆里吃饭。胡建的儿子上初中时是申叔的学生,后来那小子就上高中了,申叔是常客,所以经常带我们去那家饭馆吃饭。伏志耀也是那家饭馆的常客,所以一来二去我们和伏志耀照面次数多了,会经常说几句话。”
徐白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伏志耀没有说出第五个人的名字,因为当年曝光的影像中是五个人,但他真正透露的只有四个人,所以他哪里能说得出第五人的名字。
徐白的心脏跳跃得更快,她紧眉道:“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让你们动了贪念?是单纯的心动了,就为了钱?”
徐三多一下就急了,连忙摆手:“不全是。”
徐白屏气凝神,静等父亲大人接下来的话。
饭桌上,卢阅平也早就没了吃饭的兴致,点起一根烟,他的眼神里迷雾重重,毕竟这几年卢阅平也只知道个大概,但对具体的细节也是全然不知。
白烟在灯光下凝聚了厚厚一层,不断地向上漂浮。
一小会儿后,徐三多说:“那天伏志耀走后,申叔问起胡建他儿子在高中成绩如何,胡建却哭戚戚地说他儿子因为高烧突然就成了个傻子。胡建说国内的医生都说他儿子和脑瘫没区别了,除非去国外,可胡建称自己把孩子送去国外才一个月就已经一屁股债了。老申以前是那孩子的初中英语老师,见识过那孩子聪明时的样子,一问才晓得孩子傻了。所以申叔听后非常难过,可他只是个英语老师,经济能力有限而且当时你舅奶奶和梁中奕也因为经济问题遭遇人生的低谷,所以我们后来被胡建一怂恿,几个人一合计干脆就”
徐三多深深叹气,没再把话说全,一手掌拍向了脑门。
徐白听后,脑袋嗡的一下:“可是爸,三十年前和十年前的两批文物里你一直放着。既然没有卖,那舅奶奶和你发家的钱又是怎么来的?”
徐三多这时冷笑:“仍然是因为胡建,我们几个人都被他坑了。也是搬运完文物我们才知道胡建的儿子根本没有傻,身体也没问题,更没去国外治疗。那小子是在校外结实了一帮流氓,人被带坏了,跟着他们去了外地混社会,一走就是好一阵,所以申叔才没看见他,于是就信以为真。再后来哎。我们又跟着胡建干了第二次。”
徐白和卢阅平听到这里时,全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了。
这真是个深坑,一个人坑一个人,简直是连环的天坑啊。
徐白扶额:“也就是说,其实是曾经干过这一行的胡建先动了歪念,哄骗申叔说儿子傻了,需要一大笔钱。然后爸你和申叔又是朋友,舅奶奶和梁中奕也又都缺钱,然后你们就”
啪啪啪几下,徐白用力打着脑袋,整张脸都白成了纸。
一旁的卢阅平已经抽完一整支烟,他把烟蒂怼灭,冷不防地冒出句:“所以三十年前,师傅你盗走文物之后不久后应该是发现了胡建在撒谎。是不是?”
“确实是这样。一年后我和申叔见到那孩子了,没混好,被人砍掉了一条腿。但不出手文物的真正原因是搬完文物后大概第五天,梁中奕偶然打听到伏志耀是一个考古学者的亲戚。当时我们心里就都挺怪异的,那感觉”徐三多摆摆手:“那感觉太诡异,说不清。我们都隐隐觉得,只要文物一出手,我们几个人都得完蛋,所以一时间谁也不敢动那些东西,就找了个地先埋着。”
卢阅平鼻尖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