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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她,不过都是在各自捍卫着自己的幸福罢了。
苏凉将纸张收到抽屉里,再转眸,看着睿睿沉睡的容颜,她知道,这一个晚上,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未免太过于心软,但在下定决心的这一刻,她却觉得,这样的心软,也不错。
憎恨很容易,宽恕却很难。
就让那一场自杀,来结束她和伊可韵之间这么久以来的一场斗争吧?
她是真的那么想的。
翌日一早,在许墨笙出门前,她拉住了他,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许墨笙的眼底露出了讶然,一再地问她是不是当真决定要那么做了。
她点头,她从未像这一刻这样,如此肯定想法。
见她执意,许墨笙到底没再说些什么,转身便出了门,接近中午的时候,他打来了一通电/话,说是有些手续需要她亲自去办。
她将睿睿交给了孙雯,便驾着车出门。
当她办完了所有事,就近随便找了些吃的填饱肚子,而后,便驱车前往法庭。
在开庭之前
,她接到了消息,一个半月前她对伊可韵的指控已经取消。
苏凉觉得,在她决定原谅伊可韵时,就好像是心里头一直都压着让她无法喘息的重石终于落了地,那一种轻松感,来得虽说突然,却是她未曾后悔过的。
临近开庭,她在准备走进法庭听审时,恰巧见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没有打招呼,而是装作没有看见般迈步走了进去。
其实,在来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裴聿肯定会出席听审的,毕竟那么多年的情分,裴聿不可能当真对伊可韵没有一点的感情。
她坐在中间的一排,来听审的人并不多。
身后传来灼热的视线,她没有回头,却也知道那究竟是谁。
没过多久,法官陪审等人逐一进场。
她静默地坐着,心里想,她的指控已经取消了,关于伊可韵的判决,应该会少一些吧?
但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件事,曾经在x市传来了开,引起了躁动。恐怕,法庭方面会因为这一点而加重刑罚吧?免得处罚少了,会再次引起群众的不满。
这算起来,可以说是自欧阳曦和容月的婚礼后,她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再见伊可韵。
她以为,即便是经过了自杀的事,伊可韵应该也与之前没有什么差别,顶多也就消瘦些。
可当伊可韵被警察带出来,那脸上的呆滞,让她不由得一愣。
苏凉突然有一种感觉,感觉……伊可韵跟以前不太一样。
她的额头上仍然缠着纱布,被带到被告席后,旁边的两位警察仍然寸步不离地跟着,就好像在防备些什么。
伊可韵似乎并没有在听,一副在神游的模样,那两片唇瓣时长蠕动,就好像在低语些什么。
这个模样,怎么看都有些怪异。
苏凉蹙起了眉头,突地,伊可韵猛然跳起来,嘴角咧开了一笑。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嘛!我告诉你们哦,聿哥哥还在等着我呢!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去摘果子吃!韵儿很爱吃那些果子哦!可是阿姨不让韵儿吃,就只有聿哥哥给韵儿吃!”
她说完,突又扁着嘴,泫然欲泣。
“你们为什么要把韵儿抓起来?韵儿又没做坏事!是不能摘果子吗?可是……可是韵儿真的好喜欢那些果子哦!你们知道吗?聿哥哥最疼韵儿了,韵儿以后长大了,要当聿哥哥的新娘!阿姨说,媳妇就是要做饭洗衣服,这些韵儿都会哦……”
她不停地在闹腾,想要挣脱旁边两人的困缚。
见睁不开,她直接就大哭了起来。
“你们都是坏人!我要告诉聿哥哥,让聿哥哥把你们抓起来!韵儿好想聿哥哥哦!韵儿要回去找聿哥哥!呜……你们好坏……”
听审席上,苏凉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从伊可韵被押出来时,她就觉得怪异,如今再看,这个模样的伊可韵,就好像疯癫了一样。
不,不是好像。
瞧着这样子,不像在假装,伊可韵的双瞳涣散,就连举止行为也是犹如一个小孩子。
一个想法浮现脑海,她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找裴聿的身影,不期然地,发现了裴聿眼底的那抹不敢置信。
谁也料不到,伊可韵会变成这样。
审判仍在继续,苏凉这才知道,在一个月前,伊可韵自杀被送去医院抢救,抢救后来后,便成了这一个模样。后经相关医生诊断,伊可韵心智全失,所有的记忆全部停在了十岁以前,甚至有时候还会像个精神病患一样撒泼大哭。
已经确诊为精神病了。
也就是说,自杀未遂后的伊可韵,疯了。
她的记忆停在了十岁以前,与小奕生前一样,她的世界里,没有***,没有嫉妒,没有憎恨。她甚至记不得任何人,只记得一个裴聿。
她只记得她的“聿哥哥”,只记得自己想要努力成为“聿哥哥”的新娘。
她的记忆里,全部都只有裴聿,也永远停留在那个有裴聿在的世界中。除此之外,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苏凉不知道,这究竟算是好还是坏。
那边,伊可韵仍然哭闹着。
“聿哥哥在哪里?我要去找聿哥哥?我要和聿哥哥一起回家!我还没告诉聿哥哥,韵儿以后要当聿哥哥的新娘……”
苏凉觉得,这一幕,怎么都有些不忍面对。
但是,这样,应该挺好的吧?
有时候疯癫就好比沉溺在一场梦境里,只不过,那是惟有她一个人的梦境,虽是虚构,但却是幸福的。
忘记了小奕,忘记了尹泽铭,忘记了裴家,忘记了那些犹如噩梦般的经历,忘记了那些因为嫉妒而做出的错事,只记得她愿意记住的一切。
一辈子,沉溺在十岁以前,那个只有“聿哥哥”的梦境里,不再醒过来。
‘我告诉你们哦,聿哥哥对韵儿可
好了呢!韵儿好喜欢聿哥哥哦!因为,就只有聿哥哥不会嫌弃韵儿是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只有聿哥哥愿意跟韵儿一起玩……”
伊可韵仍在说着话,在那双涣散的眼睛里,她能看见的,仅仅一个裴聿而已。
即便,伊可韵已经疯了,可对她的刑罚,却没有因此而取消。
一审下来,伊可韵被判终生囚禁,没有缓刑,但特批能单独一人居住一间牢房。也就算说,接下来的岁月,伊可韵只能呆在那永不见天日的世界里了。
而由于她没有亲属出面,二审机会也自动被剥夺。
法官宣判结束,仍在不停自言自语的伊可韵被警察重新带了进去。
苏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铁门之内,久久都没有收回视线。
听审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她却仍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从包里拿出了那张纸,纸上那简短的“对不起”三个字,在此刻却显得触目惊心。
伊可韵疯了,只留下了这三个字,就疯了,或许,她原先是想死的,可是没死成,却以这种方式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而就算疯了,仍然得被关在牢里一辈子。
伊可韵才不过三十,她的人生,已经毁了。
又大概,从很多年前的那一晚上开始,她的人生就注定走向毁灭。
不管怎么样,伊可韵的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苏凉将纸张收回包里,起身走了出去。
在门口的时候,她瞧见了那个男人倚在边上,她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见到裴聿,她就不禁想起伊可韵。谁也没料到,伊可韵会发疯了,甚至只记得十岁以前的记忆,只记得一个聿哥哥。
那么,他又是作何感受呢?
苏凉在裴聿的面前站定,她微微仰起头,对上了他的眼。
男人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但很显然的,方才亲眼目睹的一幕,却是教他震惊至今仍然无法接受。
226。她不喜欢这种命运被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
苏凉在裴聿的面前站定,她微微仰起头,对上了他的眼。
男人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但很显然的,方才亲眼目睹的一幕,却是教他震惊至今仍然无法接受。
他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复杂,被她捕捉到了,她抿了抿唇,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开口:
“为什么要过来?”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良久以后,才吐出一句话犬。
“你知道的,不是么?”
她不说话,只是仰着头看他,男人犹如被一刀刀精心勾刻出来的五官,透着些许摸不透的迷魅,窗外璀璨的阳光照射进来,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踺。
他侧过脸,看着不知名的方向,声音有些低沉。
“从小到大,她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我的身后,我爸经常工作不在家,我妈只会与别的贵妇攀比,整个家里头,大多数时间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她那时候胆子很小,什么话都不敢说,我妈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还经常受到别人的欺负。每当那时候,我都会保护她,日子久了,也渐渐觉得,保护她是我的责任,伊可韵对我来说,就等同于妹妹一般的存在。”
他稍微顿了下,而后正视她。
“我不想骗你,也不想瞒你,的确,我曾经爱过伊可韵。在还未遇到你以前,大概也因为习惯了她的存在,我一度以为,等我长大后,会娶她为妻。直到后来,发生了那种事情,再到我遇见你,我才慢慢意识到,我对伊可韵的爱,大半都是出于怜惜。有一种习惯,很多时间都会让人误以为那就是爱,若说为了伊可韵接近你的事我有没有后悔,我会坦言有,我经常在想,如果那时候的我是现在的我,一定会用另一种方式婉转地查清真相,而不会那样贸然地接近。可是之后我又在想,倘若当时我没有那么做,恐怕就没有办法跟你在一起。”
“说到底,是那时候的我还不够成熟,如若成熟点,也不会闹成现在这种地步。不管是伊可韵,还是我跟你……因此,这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出手帮她,就算是念在我跟她的情分上我理应帮她,但若我出手了,却是等于对不住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袖手旁观;而我今天会来这里,是念我跟她的那些单纯的曾经一起的过去上。”
裴聿很坦白,苏凉却缄默了下来。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裴聿是夹在她和伊可韵中间的人。若不轮裴聿以前对她所做的那一些,那么,在她和伊可韵之间的他,恐怕是最难抉择的。
一边,是与他有着多年情谊的青梅竹马;一边,是他深爱无法割舍的前妻。
就像他所说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袖手旁观。
无论于她,还是于伊可韵,这样都是最好的。
如今,伊可韵被判终生囚禁,甚至是成了一个疯子,看着世界里只有“聿哥哥”的伊可韵,大概,他也不会好受吧?
毕竟,那过去多年的情分不假,就算不是爱情,也曾是待如亲妹。
“你可以不顾虑我的。”
许久以后,她脱口而出。
然而,裴聿却是眉头一皱,随后,嘴角慢慢地勾勒起一道自嘲的弧度。
“为什么?因为,你像恨伊可韵一样恨着我?”
他未等到她说话,便阖了阖眼。